岐空没嗅到血腥气,悄悄送了口气。跟着一个小丫头进了一间闺房。一进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屋内即使生着火也冷到了骨子里。守在一旁的人却都恍然未觉。所有人动作都很轻,生怕一不小心惊醒空气中浮动的血腥气。她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郡主。所谓的冰肌玉容也不外如此了,沉睡时的容貌已如此,更不可想象当那双眼睛睁开时,整个人又会是怎样的灵动。
岐空走到书桌前,将毛笔蘸满浓墨,写下十几味常见的补药,递给小丫头:“每样三钱,按普通方法煮好端进来。”小丫头恭敬的接过,退出房门。屋子的气氛越发压抑。不远处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她深呼一口气,绕着房门边走边观察着屋内的一切,最后还是停靠在书桌前,盯着不住摇晃的笔架。
药已经熬好。端进屋内时,天色越发晦暗,细小的雪片开始掉落。
岐空将目光移到放在桌上的玉碗:“行了,你们先出去吧。”
几个丫头有些犹豫,但看到端药小丫头已经出去后,也跟着出去了。
岐空端起药走到床前,目光复杂。当她松开手时,玉碗稳稳当当的悬浮于半空中,丝毫未动。那只手此刻正握紧一把匕首,对着另一只手重重一划,手心溢出的墨绿色血液顺着手掌的纹路滴进药汁中。待药汁变成墨绿色后,她才将手移开,随便扯了快布将手掌缠了几圈。坐在床边将药给那位小姐喂了下去。她又靠在床边歇了会,看到那小姐脸色已经开始红润,便出去了,对那些丫鬟喊了一句:“你们小姐快醒了,去等着吧。”院子里所有人一瞬间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随即便是一阵慌乱。有人大喊着“报告王爷!”,有人跑向厨房准备着吃的,还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小声抽泣。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下边角处的台阶上,将头靠在深红的柱子上,看着院子里四处奔走呼告的人,嘴角忍不住咧开,露出了个笑容。
“对于他们,公平与否早已不在意了。”她现在似乎能体会到这种心情了。
待城主从屋内走出来,脸上原本弥漫的暮霭已全然不见,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温和。岐空跟在丫头身后,垂手站在他面前。
“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城主微笑道。
“我叫岐空。”
城主心下明了对方这是不愿多言,也不强问:“岐空姑娘,我已备下些许薄利,以谢救下小女之恩。”
岐空摆摆手:“大人,这只是暂时的,小姐是被邪祟缠上了。”
城主神色稍变:“这……姑娘既如此说,定然是有办法除去?需要什么尽管提出,本王一定满足!”
岐空在心底叹口气,想着:若是以往,一剑就能解决,可是如今……她稍作思索:“我观此地凶煞,但也有些许福祥,敢问府中是否有什么不同寻常之物?”
城主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稍作思索道:“大人,您还记得那棵桃树吗?”城主恍然大悟,看向岐空:“府中有棵桃树,每年是……我长女生辰那日盛开。自她出生便是。”看到岐空疑问的眼神,他叹了口气:“我平生只有两个女儿,长女五年前因病去世。”管家在一旁赶紧道:“岐空姑娘,请随我来,这几日也正临花期。”
白雪还未消融,枝叶如此繁茂,甚至还藏着许多打着苞的花骨朵。再过几日,花开烂漫时,该是怎样一副盛大景观。管家垂手立在一旁,见眼前的姑娘面带疑惑,自觉解释道:“当日大人也曾心怀疑惑,但正巧有一游方道士途径此地,告知此乃福地,此树事关王府人丁兴旺,后来大人又请了许多先生来此测算,均言佳树,大人便彻底舍了断树之念。”岐空下意识问道:“那道士叫什么?”管家稍作思考,回道:“他自号悟虚子。”
悟虚子?岐空定了定神,散漫一笑:“他说是大概就是了。不过——”话锋一转“这棵树曾经是妖。”
管家细细品着岐空的话。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了,现在也只是棵会在冬天开花的树了。”她走上前,右手触摸着粗糙的树干,神色有些黯然:“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能让一个修炼数百年的妖放弃内丹魂飞魄散的故事一定惊心动魄。松开手,她对着这棵树轻轻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