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故意欺瞒师兄,木秀于林必被摧之,我久在外门,当知晓中庸的处世之道。”
令梨竭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特别诚挚真实:“轩师兄乃是金丹真人,若知道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竟闯得比他更远,难免心生芥蒂。在寻到结丹机缘前,我欲瞒下此事,还请师兄帮我。”
对不起了轩师兄,把你说成了一个小气鬼,但你在群里骂了瓜瓜大魔王那么多句脏话,小梨诽谤你两句不过分吧?
令梨主动向前一步,勾住宿回云衣袖,眼睛亮亮地仰望白衣剑修:“求师兄帮我。”
这回一定能成!谁能抵抗柔弱小师妹可怜兮兮的诚挚哀求呢?她是个孤苦无依被人排挤的可怜人,只想低调做人谦卑行事,撒个小小的善意谎言。
在刻舟塔塔顶嘲讽宗门大师兄、挤兑元婴老祖的“大魔王道友”必然不能是她!
女孩子比宿回云矮了两个头,仰头望人时有些吃力,又因吃力显得格外诚恳,明眸圆睁,像只期待地望着香栗子的大尾巴松鼠。
如果她真的有尾巴,大概会讨好地缠上宿回云小腿,尾巴尖悄悄扫过,酥酥痒痒。
可爱是很可爱,说出的话也好听,可惜没一句是真的。
从第三层跨越到第七层,很敢说,换成别人一定不信,质疑她谎报战绩,她再可怜巴巴地垂头说:好吧,其实我一进第七层就死了,四舍五入不能算说慌,师兄原谅我好不好?
以退为进,小师妹是游击战的一把好手。
宿回云凝视勾住他袖子的女孩的手。
纤细白皙,指尖透着浅浅的粉,晶莹圆润如玉,勾人的力道很轻,像随便怎样都好挣开。
持剑的时候不是这样。
寒光与剑芒被她一指压住,握剑犹如呼吸般自然,流畅漂亮的起手式,那是日复一日风吹雨打绝不停息中练出的本能,指腹曾被割裂千万次,才有如今的从容与不迫。
她练剑的年岁一定极长,从幼年初始,从走不稳时开始握剑,在春日盛绽放的桃花里,夏日灼灼的烈日下,秋日飒飒的枫叶间,冬日皑皑的白雪中,一招一式,不知疲倦。
剑修不是从引气入体开始成为剑修,在拿到剑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了。
宿回云忆起刻舟塔昏暗的环境,越往上越无人留下姓名,他斩断如雨的剑光,无数光茫从他体内涌出,凝结成新的守塔者。
攻塔是一个人的旅程,宿回云却隐隐感觉到,有个人一直比他快上两步,在他视野里留下道道残影。
他每一剑都落入那人的影子,循着她的脚步向前,她的前方没有阻碍,一切危机于她剑下化为平荡的坦途。
宿回云站在通往第九层的台阶上,刻舟塔没有通报,他却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头名。
层层光幕掩盖了那人的身影,她顶着滑稽可笑的名字,用陌生人的口吻答话,说话很不客气。
刻舟塔对求剑者的隐私保护的确很好,至少宿回云最开始完全没认出给自己取名叫“瓜瓜大魔王”的小师妹。
直到天蝎老人进塔,刻舟塔宣布三个名额已满。
“如果我能闯到第九层,小师妹一定可以。”
认出她,只凭这个简单的想法。
有所怀疑,之后发生的事便很容易预料。
小师妹果不其然主动提出要与他分开,听到宿回云的名字被刻舟塔通报,也只道恭喜师兄,对剑牌和第九层毫不好奇,一心只想跑路。
仔细想想,“瓜瓜大魔王”和小师妹,离谱搭配离谱,天造地设,除了她,谁会给自己取这种名字?
小梨不会猜到,竟是她高雅华丽的取名品味暴露了她。
“师兄帮我好不好?”令梨一脸认真地说,“轩师兄心眼小,我不想和他闹。”
“好。”
宿回云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我帮你。”
令梨松了口气:师兄信了,好耶!
不愧是人美心善的宿师兄,面冷心热,温柔体贴好说话。
之前一定是太担心不靠谱的小梨师妹,气息才会那么危险,现在该无事了吧?
令梨试探地抽了抽手,想从宿回云掌心解救被捏疼的手腕。
纹丝不动。
令梨:“……”
她怀疑地又使了一次力,捏在手腕上的力道缓缓收紧,像在警告令梨:不要闹。
“师兄。”令梨欲言又止,暗示地看向宿回云:能把她放开吗?小梨是人,不是兔子,不会撒手没。
“怎么?”宿回云瞥她一眼,“还有想交待的事?”
冷淡的、像在对宗门罪人问话的语气,令梨立刻偃旗息鼓。
她是个罪名罪也数不清的犯人,多次违反未满金丹修士保护法,荣登魔域最高通缉令,夜晚月下私捡大师兄私人物品至今不还,案情罄竹难书。
是令梨想岔了,师兄只是出于首席弟子对宗门的责任,执着于用抓犯人的姿势带着她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令梨连连摇头,“我跟师兄走,师兄去哪儿我去哪儿。”
在两个时辰后的社死时刻到来之前,骗子小梨尚有喘息的时间。
有两个时辰呢!说不定下一秒她就找到了跑路的好时机,人不能放弃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