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冤种 第124节(1 / 2)

令梨松开手, 两缕黑发柔顺地垂落,最后一丝连绵的纠缠在空中分开,归于两道。

    “解开了。”她松了一大口气, 背靠后贴在墙面上,和薄念慈拉开距离。

    说是拉开距离, 总归是在一张床上, 薄念慈很容易看透令梨的表情, 她的脸上带着隐约的催促, 目光时不时越过床幔和纸窗投向院落。

    哦, 是在看他的鱼。

    院中的锦鲤悠哉悠哉于湖面下轻晃尾鳍,它们与红枫相伴多年,安安分分做个观赏之物, 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座洞府招待的第一位客人不爱它们的憨态可掬,只爱养出的细嫩鱼肉。

    薄念慈不急不慢地起身,低头整理宽大的袖袍, 红衣逶迤垂地。

    令梨抱膝坐在被子上等着, 一条鱼一条鱼地掰手指数:“一条红烧, 一条清蒸,一条糖醋, 一条油炸, 一条盐腌,很完美。”

    水潭里四分之一的锦鲤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连剃下的骨头该怎么烤得酥酥脆脆当小零食令梨都想好了, 绝不辜负任何一条鱼宝贵的生命。

    好饿, 饿得肚子咕咕叫, 令梨拨弄她的长发, 饿得想啊呜一口咬住头发狠狠嗦面。

    “愣在那里发什么呆?”薄念慈整理好装束, 唤令梨,“跟我过来。”

    “去哪儿?”令梨磨磨蹭蹭地下床,不太情愿地说,“说好分四分之一的锦鲤给我,尊者翻脸不认账的本事未免也太——”

    她的未尽之语被薄念慈回头锋利的眼风截断,令梨回忆起自己人质的身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薄念慈的脚步。

    他们一前一后走过水潭边鹅卵石铺就的小道,金色红色的锦鲤听见主人的脚步声,纷纷探头尾鳍拍打水面。

    令梨可惜地看向它们肥美的身躯,饿得胃部火烧火燎。

    薄念慈不回头就知道令梨心里在想什么,他瞥了眼灵气十足的锦鲤,心想这人连转运锦鲤都吃,百无禁忌,不怪天道坑害她一次又一次,全是她自己平日不积德的后果。

    “你非馋这口鱼不可?”薄念慈忍无可忍道,“别看了,带你去酒楼吃饭。”

    竟然是带她出门吃饭?令梨心里的不情愿在薄念慈请客的背景下烟消云散,她脚步轻快地走到薄念慈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薄念慈瞥了眼女孩子开心到飞起的脚步,不难猜出要不是她勉强有几分人质的职业素养,现在早一溜烟跑没了影,等薄念慈找到她的时候,只剩一桌空盘和掌柜灿笑递来的账单。

    蜈城旅游业极其不发达,又兼之很受鬼修欢迎,城里送葬业繁荣昌盛,死人吃得比活人好。

    城中酒楼没有一处让薄念慈看得顺眼,他勉强挑了一家价格最奢华的店,神色很是不耐。

    “等离开仙府,我带你去九重宫。”薄念慈挑剔地点了点菜单,“放心,你的断头饭绝不是这种货色。”

    令梨:我该说声谢谢吗?

    魔尊大气,断头饭也是全天下最美味的断头饭。

    令梨以前听人安利某个店家的招牌菜,标题写的一个比一个浮夸:“不吃后悔一年!修真界不得不品味的十大经典菜肴”、“仙人吃了都说好!三筷子,送你原地飞升”等等等等。

    她可以照葫芦画瓢给九重宫的断头饭写个同样格式的广告:魔域断头饭,一生仅此一次的体验!不要在人生的末路留下遗憾,断头饭,我只吃九重宫出品。

    “姑且问问,你喜欢什么菜式的断头饭?”薄念慈一边看菜单,一边随口问令梨。

    人质没有人权,但薄念慈对将死之人还算有一丝仁慈,至少一生最后一次的点菜机会要给令梨。

    “宗门食堂的豆浆和花卷,山下集市的白糖炊饼,缥缈楼的桂花糕,再加一个东海名菜九十九重彩。”令梨熟练地数了一遍过往人生中她喜欢的口味,她舔舔嘴巴,“能凑齐这一桌我就很满意了。”

    薄念慈翻菜单的手一顿,一时难以言喻。

    令梨报的一大串菜名,除了九十九重彩勉强算个样子,其他都是些什么寒酸东西?

    她是没吃过好东西吗?

    凌云剑宗怎么养的人,天资卓越至此的剑修不该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吗?

    “你们正道作践人的本事真是了不起。”薄念慈合上菜单,“哪天让魔域派人去取取经。”

    “前三页的菜品看着上。”他吩咐候在旁边小厮,又问令梨,“可有忌口?”

    令梨摇头,小厮眉开眼笑连连作揖,赶紧赶忙地跑去了后厨。

    薄念慈心中对凌云剑宗的评价一降再降,属实是冤枉了他们。

    “老夫等人辟谷多年,若不是城主相邀,定是不会赴宴的。”

    远远的,三道白衣身影相携而来,身着黑色纹彩绘小褂的高瘦男人陪笑道:“是我招待不周,还请几位长老不要和小城计较。蜈城偏僻荒凉,我头一回迎接贵客,若有疏忽之处,还请不吝赐教。”

    蜈城有美食荒漠之称,城主府都没几个会做菜的厨子,凌云剑宗几位长老来得又突然,蜈城城主只好在城中最大的酒楼招待他们。

    他这个城主做的也不容易,修为平平无奇,正道第一宗那是万万得罪不起。然而凌云剑宗多是剑修,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好战,人人辟谷,不好享乐。

    “这家灵酒极佳。”蜈城城主倾情安利,“长老们即使辟谷,小酌几杯也是使得的。”

    凌云剑宗最推崇的门规除了未满金丹修士保护法之外就是六根清净辟谷要诀,老一辈由宗主亲自监督,小一辈靠宿回云偶像效应,漏网之鱼寥寥无几。

    宗门食堂头号支持者令梨,全凭来无影去无踪的忙碌打工生活躲过宗门抽查,硬是成为了清流中一颗顽石,受人胁迫沦为人质依然不改饥肠辘辘的本质。

    白衣飘飘的长老纷纷落坐,为首长老习惯性环视一周。

    临近午时,酒楼中客人却不多,很符合蜈城消费水平低的荒凉状况。

    蜈城城主招待他们坐的位置不是采光最好的一桌,阳光微暖视野绝佳的位置早已有人落座。

    倚坐在主位上的红衣男人单手捏着酒杯,黑发蜿蜒落在红纱上,如林间溪泉漴漴流水。

    他搭在膝头的手修长干净,却无端让人产生虚无的幻觉:这只手不该如此干净,它该染上擦不掉的血污,落入不见底的黑渊,抬指扬起滔天魔气,带来无休无止的哀嚎和绝望。

    长老一个恍惚,险些拔出腰间佩剑。

    他定睛一看,男人随意搭在膝头的手纤尘不染,他的面容被人遮掩,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