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第一冤种 第219节(2 / 2)

    “再过半月,你二人便要及笄了,也到了相看婚事的年纪。”

    成王提起这件事明显不困了,盘算极好地说:“成王府的姑娘不愁人家,最重要的便是门当户对四个字,嫡小姐配嫡长子,方是天赐佳缘。”

    庶姐听不得“嫡小姐”三个字,立刻越过令梨和父亲装痴撒娇,甜言蜜语一套一套,哄得成王眉开眼笑。

    令梨坐在他们中间沉吟了两秒,冷不丁掀起了庶姐脑袋上的帷帽。

    帷帽下被火烧得好似狗啃的发型暴露在空气中,父慈女孝的氛围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鹅,戛然而止。

    “我怕姐姐戴着帷帽太闷了。”令梨从容收手,“生发神丸今晚限时八折,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为了生意,打工人无所畏惧。

    庶姐手疾眼快地重新戴好帷帽,磨牙的声音响到成王仰起脑袋张望房梁:“哪来的老鼠在啃木头?明天让人买些驱鼠药来洒。”

    没有人附和他,成王尬笑两声,接着说:“及笄礼一过,我便带你们回京城,好好相看婚事。”

    执念所在的时间与令梨不是一个时代,那时的槐城属于成王的封地,他平日与妻儿在封地生活,年节时期受召返回京城交际。

    “执念的范围仅限于槐城。”令梨思索道,“诞生执念的时间节点就在这半个月内。”

    陷入宅斗无法自拔的嫡小姐,人生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每晚入夜前和情郎短暂的私会是她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幸福。

    如此渺小的幸福却被近在咫尺的及笄礼打碎,倘若离开槐城,她如何与情郎相会?

    令梨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私奔。

    洒脱,自由,无所畏惧。

    但这是她才会做的选择,原身呢?

    “如若私奔,她必定会失去成王府嫡女的身份,这份代价她支付不起。”

    执念留下了整整七条规则,一大半都在强调身份,令梨至今为止遭遇的来自庶姐的算计,也全是为了身份。

    如果选择私奔,岂不是正如庶姐的意?

    令梨打赌庶姐会支持她私奔,甚至是倾家荡产的支持。

    “换个思路,让他们门当户对,如何?”

    带刀侍卫想和王府千金修成正果,具体操作可以参考公主和穷酸书生驸马的模本,考武状元,建功立业,谋求功名。

    侍卫和小姐不配,权臣和千金不就配起来了吗?

    “这条路可行性最大。”小花厅聚会告一段落,令梨打发走小荷和小莲,独自踱步到南楼小院的槐树下。

    天亮时分槐树不显阴森,清俊雅致之木,多出几分观赏性。

    “事情最好的发展是这样:原身在成王府宅斗,守住自己嫡女的身份;带刀侍卫凭能力谋取功名,踏上仕途。两人一个在内一个在外,直到男方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明媒正娶成王府嫡小姐,万事如意。”

    放在话本中是有些老套的故事,但放在现实堪为一段佳话,足以让任何听说过的人高呼相信爱情。

    令梨抬起手,折断一根槐枝。

    “美好的故事,非常美好。”她打量手中的断枝,不费吹灰之力地又一次将槐枝折断。

    “但是不行。”少女遗憾地说,“太脆弱了。”

    她站在树下,不知在对谁说话:“你知道吗?书生和小姐的故事,由书生书写和由小姐书写,是截然不同的。”

    “书生的故事是打脸升级流爽文,他会用大篇幅的笔墨书写他如何日夜苦读,如何得到贵人青眼,曾看不起他的人是怎样跪在他面前求饶,他又是如何青云直上,壮志凌云。”

    “在他的故事里,原本作为目标存在的小姐渐渐化为名为‘奖励’的符号,不过是他爽文一生的点缀而已。”

    “小姐的故事是心机宅斗文,她叙述她的处境她的艰难,描绘她如何凭智慧一个个斗倒她的极品亲戚,从小可怜变为家族的掌上明珠。”

    “在她的故事里,原本付出一切也要与之厮守的书生渐渐变为‘夫婿的最佳选择’,如果非要选一个人在一起就选择他吧,是经过利益考量的最佳人选。”

    “两个人都成长了许多,爱情不再是他们生命中的重头戏,只是锦上添花的一枝花罢了。”

    令梨松开手,断成两截的树枝掉在地上,同出一枝的树枝半根陷入泥土,半根甩飞了老远。

    “书生故事里的小姐永远停留在对他芳心暗许的那一天,小姐故事里的书生永远停在对她殷切表白的那一刻——两个人明明都在往前走,却指望对方为自己停滞不前,实在是太过理想化了。”

    “分别了漫长的时间,你都不认为你还是你,为什么会觉得他还是他呢?”

    令梨轻轻地说,她的声音随风消散,又如同卷入巨大的漩涡。

    “长老们说的没错。”令梨小声嘀咕,“十个执念九个因爱生憾,我早该明白的。”

    槐城日复一日开着盛绽的槐花,城中凡人日复一日重复昨日的行为,这座城市遗落下的执念显而易见。

    从带刀侍卫走到权臣将军的男人迎娶了成王府最尊贵的嫡小姐,在人人艳羡的祝福下,他们在彼此眼中看见了两个陌生人。

    那日雪白槐树下并肩赏花的孤女和侍卫到哪里去了呢?

    曾经能用一刻钟的相会填满的心脏,为何空空荡荡永不知足?

    最初只是想延长在一起的时间,却选择了漫长的分离。物是人非?本末倒置?明明我们还是我们,为何如此不同?

    无法理解,巨大的荒谬和内心的空洞如附骨之疽缠绕在院落中的槐树上,寻不到解脱。

    令梨常听说,凡人多痴妄,无外乎贪婪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