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后传来阵阵强烈的痛感,薛双霜试图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紧缚着黑色的绑带。眼中一片黑暗,她试图挪动已经泛麻的双腿,便听得一声冷笑:
“别白费力气了,你们两个小姑娘,跑不掉的。”
你们?
对了,薛双霜在失去意识之前,是在和唐时芜说话。
离开学不到一周,薛双霜一如往常地出门买东西,却在一条巷口遇上了唐时芜。
唐时芜即将升入高中,这次是来辞去老年之家的志愿者一职。她在这里做志愿者已经有两年了,上次能够偶然遇上被混混纠缠的薛双霜,也是因此。
在二人聊天的这么一会,却有人带着棍棒和乙醚悄然靠近。
绑匪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沧桑,想来是一个中年男人。薛双霜不能视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便主动开口问道:
“你们想要什么?”
那男人似是觉得有趣,带着浓重的烟味凑到了她的面前,笑答:“放心,我不谋财,只害命。”
“哎哟,你这脖子还在流血呢。”
男人这么一说,薛双霜才察觉到自己肩颈处的黏腻,似乎有鲜血仍在流出,不断堆积在衣领和锁骨间。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只感觉到有些麻木的阵痛;可如今知晓后颈的伤口仍在流血时,剧痛便叫嚣着啃噬她的承受力,让她眼眶发热。
“哈哈哈哈原来还知道怕痛啊,抱歉,下手重了点,没想到你这细皮嫩肉的这么容易出血。”
他笑得猖狂,说着抱歉,却毫无歉意。
车厢里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嘤咛,唐时芜也醒了过来。见她恢复意识,男人立马从薛双霜的身前移开,转而朝唐时芜笑道:“你总算醒了,我差点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薛双霜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摸索了一会,周围没有任何锐器……她根本没机会解开绑在身上的麻绳。
听着男人来来回回的威胁,薛双霜大概看出来这个绑匪的精神状态之混乱了。
对待这样的人,若是搭理了他,恐怕更能使他兴奋。
唐时芜这边也是被男人冷嘲热讽了好一顿,可她始终不开口,男人觉得无趣,过了好一会才磨着牙道:
“等会……希望你们两个也能这么坚强。”
车停下来时,薛双霜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可她只是听见一旁的唐时芜被人推了出去。
耳边是呼啸风声,树叶摇曳声,还间杂着几声凄厉的鸟啼,她等了许久,那个男人才回到了车上。
“别着急,你玩另一个游戏。”
他的语气愉悦,车辆也再次开动起来。树枝在车窗上抽打着,他们走的路颇为颠簸,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再次指挥同伙停了车。
就这么被人推下了车厢,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人将她扛在肩上走了很远一段路。
“其实你还蛮可怜的,我也不认识你……但是谁让你和她待在一块呢,我只好把你也顺便绑过来了。”
她本想挣脱他的桎梏,手腕却被猛地捏住,他带着几乎要折断她腕骨的力气,将她扔在地上,弯下腰在她的耳边狞笑道:
“你可是在一片福地,不至于死掉的。”
令人胆寒的气息悄然离去,她手腕后的束缚不知何时变得松垮,等到薛双霜摘下绑带,眼前只有蔽日的山林,绑匪一行人早就不知所踪。
她今日穿着一件白色T恤,胸前已经被染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本想伸手摸一下后颈,手刚抬起来,到底还是放了下去。
不要害怕,只是被丢在山里,比直接杀人灭口要好太多。
薛双霜自我安慰了一番,望见已经缀满红霞的天空,只能四处摸索,试图走出山林。
她的运气到底不太好,眼见着天色渐晚,不仅没能找到绑匪驱车上山的路径,还越走越深。
但只要顺着一个方向走,她总能走出这座山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一片黑暗中,她见到零星的火光,似是灯火。不知不觉,雨点淅淅沥沥落下,不停歇地敲打着林间枝叶,一时之间耳边似是有千万擂鼓,让她身上伤口刺痛的同时,脑海中也溢出撕裂的痛感。
咬紧牙关,她向着光芒不断靠近,可越是前行,目光所及的树木却越发茂密高大,再加上路途中隐匿的各类灌木刺藤,她已经模样狼狈,满身伤口。
点点灯光太过微弱,山林中时不时传来一些动物的啸声,令人胆颤。尽管薛双霜很不想哭,可她控制不住本能的恐惧,眼泪不断涌出。
一盏明明灭灭的灯火,在她回转的泪水中化成一排交迭的亮光。
黑暗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在黑暗中眼睁睁看着光明消逝。
她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少,甚至屡屡被土石绊倒。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腥味最是吸引野物,她听见不远处有树丛拂动的声音。那道微弱的光芒,却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
不敢停留,她只能一步一步,不断地走着。
遗鹿山是所谓福地,可遗鹿山北面,却是与遗鹊山接壤的灾祸之地。不同于遗鹿山主体的明亮通达,北面是一片洼地,且面积极大。不仅树木萦纡,路途也复杂多变,想要从这里走出去,饶是白天,也是要花费大半时日,更遑论夜晚。
其实绑匪将她抛入此处,并非要置她于死地。相反,与被丢进了遗鹊山的唐时芜相比,她更容易走出来。
可在暗淡的天色中,薛双霜像是闯入了另一个世界——她步履不停,却始终走不到那个近在咫尺的终点。
雨水浇筑出暗夜的猖狂,寒凉不断侵蚀着她,也让她眼中那摇曳的灯火越变越暗。
不要熄灭,不要让她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