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人的愤怒往往无济于事,唯有冷静地找出问题结症,想办法将之解决,才能避免不好的事情发生。
然而人的情感有时候不是理智能控制的。
只要想到,万一她哪天又出什么意外,小师弟无法再复活她后,他决定自毁……想想就无法忍受。
人活在这世界上,就算是仙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能一直顺顺利利。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不会死,死亡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世间比她强大的存在太多了,能杀死她的人也很多。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努力地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强大到无人能杀死她,也努力地避免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地,努力地活下来……
可她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出意外啊!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他再如此下去。
他性格里存在的自毁缺陷,也要扭正过来。她希望,如果自己有一天仍是不幸地彻底死亡,连他也无法复活她时,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突然,厉引危上前一步,长臂一探,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面前拉。
“师姐。”他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她,“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
姬透差点被他气个半死,“我说万一!”
“没有万一!”他强硬地说,容色冰冷得没有一丝情绪,更显得冷酷无比,“没有万一!因为在那时候,我会先死在你面前,这样……”他扯着嘴唇,像是笑了下,但神色十分难看,“这样我便不会自毁,师姐也不必再为我生气、难过。”
姬透:“……”
姬透此时真的恨自己的身体是半人半傀儡,都被他气到这程度,竟然丝毫没有不适之感,连被气到经脉逆行都没有。
她努力地深吸气,然后吐出一口气,再次深吸气
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巴掌就要过去……
她的手最终停在他的脸颊旁,擦着他的脸颊而过,落到他的肩膀上,发出啪的一声。
厉引危无动于衷,那双眼睛执拗地看着她,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一抹灼人的薄红,显然他此时的情绪很不稳定。
他抓着她的手腕,两人的身体离得很近,彼此的目光似是胶着,谁都不肯退让。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分歧,也是第一次气氛如此僵硬。
彼此都不愿意承认对方的话是对的。
半晌,姬透挺直的肩膀微塌,她的身体微微朝前,一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倚在他怀里。
厉引危也顺势松开她的手,伸手拥住她,垂下眼眸,掩住眼里翻涌的思绪。
他知道,她又一次心软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管他怎么作,怎么欺负她,退让的总是她。
她是个极为念旧的人,舍不得将彼此的关系弄得太僵硬,一旦遇到这种事,首先会想着怎么解决,而不是任由彼此误会,让彼此的感情破裂。
他就是吃准她这样的性子。
姬透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小师弟,你别这样……”
她真的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他的性格其实一点都不好,固执、冷漠、恶劣、从不服软……从小就是这般,只不过随着年龄增长,他懂得收敛,一切情绪都敛在那冰冷如雪的表相之下,隐藏在那副“乖巧小师弟”的面具之中。
然而,他也只是对着她很乖巧,愿意做一个听师姐话的小师弟,但本性是不会变的。
只要不涉及到他的原则时,他确实很好说话,很听她的话。
一旦遇到这种问题,他就不会听了,固执得让她想揍他。
而他的原则便是她。
厉引危紧紧地拥着她,嗅着她身上的桃花香,让翻涌的心绪平静下来。
“师姐,我没办法。”他低哑地道,“我真的没办法改变……我也不想改,我活在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在无数次的血脉反噬中死了……当初我能坚持活下来,都是因为你。”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他从来不觉得活着很好,若不是她闯进他的生命中,让他拥有求生欲,或许他现在依然是无悲无喜地过着每一天。
姬透心弦微颤,想起小时候的他,每次被血脉反噬后,他冷漠到无情无欲的模样。
那时候,他其实没有什么求生欲,生与死对他没什么差别。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积极努力地想要活下来呢?好像是十三岁那年……
“小师弟。”姬透语气艰涩,“你别这样……其实这个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和存在,活着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无需为谁而活,我们作为修士,应该追求长生,为自己而活……”
厉引危平淡地打断她,“那是修士,不是巫皇。”
姬透:“……”
他举了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例子:“师姐忘记啦,上古时期的巫皇,是殉情而死的。”巫皇都是一样的德行,这是荒古传来下的荒古种,没人比他更明白了。
姬透:“……”
最后,姬透愤愤然地推开他,转身就走。
厉引危紧追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一边探查她的神色。
虽然他确实性格不好,每次惹她生气,仗着她的性子好,念旧情,导致服软的都是她。但事后他也懂得讨巧卖乖,让她不那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