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打架斗殴?”
“是四天前发生的事,”秘书把平板电脑递给办公桌前的人,继续道:“据了解对方家长不愿意和解,还打算把事情闹大…”
尚理大致浏览了屏幕上报道样式的图文,紧锁着眉头问:“网络舆论现在什么情况?”
“相关内容一发布就被平台迅速删除了,应该是夫人那边联系了公关部门。”
“…她现在在哪里?”
“事发当天至今一直在鹿南,”秘书说话的声音一顿,转言道:“被害人是鹿南一中的学生,但不确定是不是和宋小姐认识…”
“什么意思?”尚理放下了手里的平板,疑惑地问:“小浔那边有发生什么事吗?”
“是的…学校里似乎有关于她的不好的传言。”
秘书在平板里找到学校论坛上的截图,抬头见他担忧的神情时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尚理拿过她手里的平板,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恼火道:“荒谬…这是哪个学生发布的!?”
“抱歉,我还没有查到…”
他背过身深呼吸一口气,缓下语气道:“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就和平常一样…不管是医院里的人还是她的姨母家那边都说是看不出什么反常。”
“也难怪,她就是那样的孩子…”尚理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秘书道:“我要去鹿南一趟,帮我排一下航班吧。”
“今天吗?您今天还有会议…”
“都先推掉,等我回来再处理。”
“是。”
放学铃响,学生们各自推着行李箱走出校门。
宋书涵周日出院后就会离开鹿南了,她的妈妈说不好意思再麻烦姨母家,让宋溪浔今后住校,周末再回湾宁的家。
“你要马上回高州工作吗?”昨天的她如是问道。
“哎哟…再不工作的话妈妈都要生锈了,”身着病号服的人站起身跳了几下,牵起自己的手道:“妈妈向你保证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的,你就好好学习,不用担心大人的事。”
“…说到做到就好。”
宋溪浔心里知道她的妈妈急着回到岗位是想早点还清从姨母那里借的钱,每想到这里她都只能低下头默不作声,心里不知道若是某一天妈妈知道真相后会如何想。
“要办住宿手续?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朱静雅听到宋溪浔和裴里柔的对话,转过身问自己道。
“啊,”宋溪浔看向她,婉拒道:“不用的,我自己去就好了。”
“我有点担心你一个人,又会和周一那样…”朱静雅想起那时在场的自己,不禁内疚道:“其实我那天也看到你被他们拦住了…但是因为当时我也在误会你就没有…”
“他们?不是就那个国际部的混子一个人吗?”正准备离开教室的裴里柔转回身疑惑地问。
“…对不起,我一直都知道那些谣言是谁开始传的。”朱静雅低下头小声道。
“谁啊?”
“哎呀…就是刘军奕啦,上周五在桌游室他说谣言传开后他再帮你解决,这样肯定能追到你什么的…周一拦你的那个学生跟他关系也很好,绝对是他自导自演的。”
“…他有病吧,好恶心,”裴里柔听完后丝毫不掩饰心里的嫌恶,问身边的人道:“他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吗?”
“我告诉过他了。”宋溪浔没表露出多大的情绪波动,像是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似的。
“说起来…”朱静雅挠了挠头,说道:“他们两个前几天好像在酒吧被打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是喜事啊。”裴里柔神情冷漠地评价道。
宋溪浔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经常大半夜去那种地方玩,会发生这种事情可能也不奇怪吧…”朱静雅贴近她们两人,压低声音继续道:“你们不要告诉别人哦…听说他右眼永久失明了,另一个人…就是那天拦你的,也伤得很重,所以这几天校长都没来学校,估计在忙着照顾他和起诉吧。”
“失明?那确实挺严重的,这该得判刑了吧。”裴里柔惊讶道。
宋溪浔蹙额,不禁多问了一句:“是谁做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肯定是社会上的人吧,下手那么重,不知道他们怎么惹到这样的人了。”
短暂的对话过后,宋溪浔独自走去行政楼办理住宿手续,离校时已经接近五点了。
她和平日里一样走向公交车站的方向,没注意到身后那个跟着自己的人。
公交车停在站前,眼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走上了这辆车,站得离车站有些远的尚迁迹立马跑向车门的方向。
“快点!”司机看着这人站在车门外往里东张西望的模样,烦躁地催促道。
“……”她把帽檐往下压了压,走上车后投入硬币。
尚迁迹悄悄看向坐在前排窗边的宋溪浔,对方正低着头看手机,没有注意到自己。
ZZZ:在干什么在干什么?
通知栏弹出消息,宋溪浔点开后敲字回复道:“在背单词,你呢?”
坐在最后一排的尚迁迹趴在椅背上看着她的背影。
ZZZ:刚吃完难吃的牛排
ZZZ:不要背单词了 陪我聊天嘛
【冰块】:你想聊什么?
宋溪浔敲下这行字时眼里不禁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想告诉她的妹妹她很想她,想听她说话,想抱住她再揉揉她的脸颊。在键盘上输入这一句话后却没有点击发送。
突然这么说会有点肉麻吧?
她犹豫不决地咬着手指,转头看向窗外出神。
尚迁迹看见她的小动作还有屏幕上方闪着的那串熟悉的字,等了半天还没收到对方的消息。
ZZZ:又又又是正在输入!
ZZZ:在想什么?
【冰块】:你
宋溪浔心一横就回复了一个单字,两秒过后还没看到对方的回复,脸皮极薄的她顿时就后悔了。
尚迁迹忍着笑意看向前方那个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的人,不用想就知道对方此刻的脸一定红得跟番茄似的。
【冰块】:我要到家了,不跟你说了
半天没收到那只小白熊的消息,最终只能落荒而逃的宋溪浔郁闷地放下了手机。
ZZZ:嗯…那好吧
尚迁迹没有拆穿她的谎言,就这样默默注视着前排的人。
ZZZ:我也想你
公交车停站后尚迁迹跟着宋溪浔下车了,她跟着她走了好一段路才发觉目的地是医院,看见对方走进院内,她只好独自去了医院对面的咖啡厅。
“你去哪里了?”电话里那人的语气显得有些不悦。
尚迁迹坐在咖啡厅里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她的姐姐从医院里出来,于是对颜以琴道:“定位已经发给你了,让人来接我。”
对方没再多说什么,主动挂断了通话。
银色轿车停在店外,坐在窗边的尚迁迹回过神来,走出咖啡厅上了车。
她和驾驶座上的人在后视镜里对上视线,问:“为什么是你来?”
“小浔她知道你最近干了什么事吗?”尚理没有启动车辆,语气平静地问后座的人道。
“…关你屁事,”尚迁迹伸手去拉车把手,车门却纹丝不动,她烦躁地对他道:“把门打开!”
“你们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尚理偏过头瞥了她一眼,说道:“跟我谈谈吧。”
“好啊,我早就想问你了,”尚迁迹闻言冷笑一声,她坐到驾驶座之间的扶手箱上,瞪着他质问道:“为什么姐姐没有被首都大学录上?”
“你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本人的意思,出结果时我才知道原来是你自己替她做了决定。”
她没理解对方的话,语气不淡定道:“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小浔她收到录取通知了,是她自己选择放弃的,”尚理看向车窗外医院的方向,继续道:“她亲口对我说她不会接受这种方式来的结果。”
尚迁迹听完愣了好一会,被欺骗的失落感混杂着疑惑不解的情绪,她这时才发觉原来她的姐姐没把任何重要的事告诉自己,不管是录取通知还是来鹿南借读,甚至学校里出现那种谣言,她全都对她隐瞒了下来。
自己就那么不值得让她信任吗?连眼前这个人都比不上?
一想到这里她就近乎被愤怒激得失去了理智,她失控地抓住他的肩膀,气愤道:“那你当时就应该骗她的啊!告诉她这就是正当的结果…万一她高考失利后悔了呢?”
“…够了!”尚理拍开她的手,冷淡道:“尚迁迹,小浔她不是和你一样只想投机取巧的孩子,我尊重她自己的选择,你快点给我回颐都,别再给我们添乱。”
“你说什么?投机取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恼怒地大声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没有努力?我从小到大的成绩全都是我自己…”
“你自己?你从成为我们的孩子起就有最好的老师在教你一个学生,换做任何一个人在你这样的条件下都能有你现在的成绩,你却以为这些结果都属于你自己?”尚理无奈地摇了摇头,对他的女儿直言道:“没有我和你母亲,你不仅不可能有现在的成绩,而且早就该进少管所了。”
“…闭嘴。”
心口的闷痛让她有些喘不上来气,车外的世界在她眼中扭曲崩析,他的话像是在这个封闭的空间内回响了无数遍,一次又一次地逼迫她回想起过往的记忆,尚迁迹两眼通红地低声道:“你以为我很想当你们的孩子吗?”
“……”尚理一时没有回复她的话。
“…你以为我很想出生在那个实验室里吗!?”情绪崩溃下她朝眼前的人吼道,“既然这么讨厌我,你们就不该在那场地震中救我…让我和其他实验品一起死掉不就好了吗?”
驾驶座上的人别开了目光,依旧默不作声。
她转过头去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故作轻松地继续道:“算了,我知道你巴不得我们全都去死,我早就没把你当亲人看了。”
“…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案件我们这几天会处理好,你明天就先回颐都,”尚理生硬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看着后视镜里的人劝说道:“和你姐姐分开吧,趁着你们的母亲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这种话你为什么不和宋溪浔说要来跟我说?她不是你引以为傲的好孩子吗?怎么?她不听你的话?”
“你…”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尊重她自己的选择?”尚迁迹曲起膝盖半跪在扶手箱上,凑到他眼前轻笑着挑衅道:“怎么办?姐姐就是选择和我继续做这样的关系,是她自愿和我上床被我标记还要因为我吃避孕药,你当然也要尊…啊!”
听到这里的尚理忍无可忍地掐着她的后颈就往车前的玻璃撞,发怒道:“这种疯话你也说得出口!?”
“不敢听事实吗…”她陷在副驾驶座上头晕目眩地捂着前额,强忍着头部传来的剧痛,尚迁迹睁开眼看着那个人影,反倒无动于衷地再次开口道:“你想打就打吧,继续啊,反正我不会和姐姐分手的。”
“由不得你…上次让你离开颐都是我疏忽了你和宣默的关系,下一次没人帮得了你。”尚理咬牙切齿地说完后就启动了车辆。
“哈哈哈…那我也是,上一次跟你回去是没想到你会软禁我,这一次我可不会再跟你走了。”
尚迁迹坐起身扑向驾驶座的位置,不顾车辆的急剧颠簸,她握住方向盘就是一通乱转。
“你疯了吗!?快给我停下!”
尚理立即踩了刹车,他正想推开身上的人,对方却在这时抬起手,对着自己的双眼就是几下毫不留情的肘击。
“啊…你…”他顿时疼得睁不开眼,心里根本没想到这人已经精神失常到这种程度了。
尚迁迹在控制面板上找到锁样的开关,不顾身边那人的反抗,她伸手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就把他推下了车,眼看对方就要爬起身,她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踩下了油门。
银色的轿车撞毁了护栏,径直横穿向马路。
“叭——叭——”
响亮的喇叭声紧接着在耳边响起,尚迁迹一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朝自己而来的大卡车,她慌乱之间踩了刹车,在卡车撞向轿车的前一刻跑下了车。
巨大的撞击声在马路上响起,轿车在冲击下滑行了数米,车体严重变形。
卡车司机慌忙跳下车,见那辆车里空无一人时才大松了一口气,她拿起手机正要打给保险公司,不远处一个眯着眼睛的怪人朝自己跌跌撞撞地走来。
“门已开锁。”智能门锁发出机械提示音。
颜以琴合上电脑后走出书房,看着姗姗来迟的人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尚迁迹呢?”
“…别提她了,”尚理走到洗手台前查看自己眼睛上的伤口,一片紫红色的肿胀让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不像人类,他不禁低声骂道:“你说这疯子的性格到底是遗传谁的!?”
颜以琴瞥了他一眼,忽略了他的气话,开门见山道:“伤在气管那家人那边已经答应不上诉了,右眼失明那家人的基本信息你看过了没有?”
“大致看过…他的监护人是鹿南一中的校长?”
“对,市教育局那边也在施压,不过没什么作用,”她抬起头思索了一下,看向洗手台前的人问:“你知道那两个人和尚迁迹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我需要考虑这点能不能加以利用。”
“她都没告诉你,我又怎么会知道?”
“受害人和你女儿同校就仅仅是巧合吗?”
尚理在眼眶周围涂抹药膏的动作一顿,他抬眼和身后那人在镜中对上视线,戒备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比你想象中要早得多,”颜以琴别过脸去不愿再看他那熊猫眼,自说自话道:“既然不是巧合,那她们应该还维持着那种不伦关系吧。”
“…你早就知道了?”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质问道:“还替她瞒着我?你就这样默许这种事发生?”
“这种事我们如何阻止?你知道那么久了不也没能让她们断交吗?”她轻描淡写地反问。
“好…好,我知道,所以我们先把那个小兔崽子找到,只要把她送回颐都去这些事就都能解决…”尚理拿起手机拨通了秘书的号码,对她道:“定位一下尚迁迹的手机,明天中午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去机场。”
“比起尚迁迹,从你女儿那边入手难道不是会更方便解决吗?”颜以琴回想起那家人的信息,对他道:“那个年纪的小孩可能确实难以说服,不如直接和她母亲交涉…”
“这件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你就不要多管了。”尚理打断她的话,转身走到家用电梯前按下按钮。
“我当然不想管她们乱伦的事,”她看向那个走进电梯里的人,平静地继续道:“但如果你打算让你的私生女拥有继承权的话那我就不得不管了。”
“你…”电梯门在此刻关上了,电梯里的人对着电梯门骂骂咧咧道:“嘴巴放干净点!”
宋溪浔在回姨母家的路上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
碰巧今晚姨母一家人在外吃酒,十点之前都会是她独自在家,如果自己此时带着那个跟踪狂回到家中会很危险。
对方和自己隔得并不算很远,她能听见那个人的脚步声。
她握紧手机打开电话界面,同时加快脚步走进小巷。
这片区域的路弯弯绕绕,如果不是很熟悉这里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被她甩掉。
怀着这样的心态,她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把身后那人绕晕——结果是才绕了没几个弯,她就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了。
宋溪浔疑惑地走进拐角,她悄悄探头看向自己走来的方向,确定是空无一人。
心想或许是自己多虑,她便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打算照着原路走回姨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