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娴等人就这般又进了回宫,先前宫里乱,没人顾得上管他们,更不敢管。
如今这回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盯在郝娴一行人身上,便是最守规矩的宫女太监,低着头,都得从地板水潭的倒影里盯着他们直到离开视线范围。
好在合欢人被瞧惯了,周身视线越是热情如火,他们越能昂头挺胸,真可谓走出了仙人之姿,每一步都飘的仿佛踏在云里,那叫一个潇洒,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裴霁和昊空两人眼睁睁瞧着他们跟跳舞似的迈进殿门,只想捂脸装不认识。
然皇帝是个大聪明,不敢让郝娴等人行礼,直接便问:“想必仙人是早于佛道二门相识,只不愿声张,才假托庙中偶遇做借口,寻了出住宅落脚,到叫我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诸位仙人。”
当着裴霁昊空的面,凡人皇帝一口一个仙人,就是合欢的厚脸皮也有点抗不下去。
郝娴赶紧摆手:“我等只是修士,山中野道,不足一提。”
她是真怕皇帝追问山是何山,道又是何道,更怕皇帝要寻丹问药,这事就算是药王谷谷主来了,都没办法用一堆凡草给他捏出仙丹。
“陛下,”她赶紧堵住皇帝的口:“师门有训,不可插手国事,不可妄改人运,还请莫为难我等。”
皇帝心道,我命都被你们救了,还不算国事人运?
但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了,如果救他不算改运,那岂不是说,他本来就是真龙天子化险为夷的命?
前两天因造反堵在胸口的郁气顿时一散而空,皇帝感觉自己年轻了至少十年,浑身都充满干劲儿。
“仙人于我有大恩,若提真金白银,便是辱没了仙人,而见各位仙人行事,也不似要求高位俗名,那我为各位起些庙宇如何?日夜香火供奉……”
“不必不必。”
云自明心道还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惠,香火又吃不到我们嘴里,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白依弦是我们教出来的徒弟,你让他做个官就成。”
郝娴恨不得捂住云自明的嘴,这哪里是求官,分明是逼官。
赶紧描补:“他人品正直,又有为国为民之心,我们便教了他些治世之法,许于民生有益。”
皇帝现在正在兴头上,便是云自明不提,他也得留下这个唯一同仙人有牵连的小白身。
况且平心而论,当初在危难时,他所阐述的那些利农利医之法,确实很有几分水平。
“可!”
皇帝点头,又有些为难道:“只想麻烦诸位仙人,前几日宫中之事毕竟有失皇家颜面,可否不要外传?还有,能不能再麻烦仙人们借我几人一用?”
………………
皇帝对郝娴等人说的客气,对其它戏班子可全不是一样的态度。
圣寿节之后,当日逃出去的戏班子,十有八九都被抓住灭了口。
此次圣寿结束传出最大的新闻,不是拼团谋逆造反,而是一场足够惊艳的寿舞。
两天之后,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几位飞在天上的舞娘,身临其境的布景,以及新任民间舞蹈大师——妙辛儿。
为了掩盖谋逆,从皇宫到朝臣,没有一人不夸舞蹈惊艳。
甚至为了证实所言非虚,皇帝还特意邀请舞娘们在皇城最大的戏台来了场公演,门票全免,与民同乐。
一片皇恩浩荡的称赞声里,知情人只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直到表演完毕,所有百姓都张着嘴喊老天爷,大家这股心虚劲儿才压下去些许。
‘仙人们’自然没有心虚的自觉,云自明拽着白依竹一边喝酒一边发愁。
“你兄弟都当官了,咱们怎么还出不去?”
无论出不出的去,白依竹都为白依弦高兴,闻言便横他一眼。
“现在世人皆知妙大家,不知云大家,你的心魔不是怕自己太有名?现在没名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酒喝上头,云自明总算说了句老实话。
“谁会怕出名?我是怕名声太大背不住,再叫人比下去丢脸,可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也就我自己觉得丢脸,别人根本就不把我当回事,谁还记得我是谁?我是好是坏,根本与别人无关!”
白依竹一句话就打翻了他的鸡汤。
“别人可能不在乎,但你爹一定在乎,你要是再靠乱七八糟的曲子出名,天音掌座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郝娴也看妙辛儿愁。
“不愿意演就不演,没人逼着你亲自上台,怎么还给气哭了呢,哎呀,这回真不是我招的你。”
妙辛儿噗嗤一声就笑了。
“你才是被气哭的!”她锤了郝娴一拳,仰着脖子看月亮。
“曾经呀,别人都说跳舞上不了台面,我小时候偷跑出去,有一会就见到一个小师姐被别宗修士给骂哭了,于是我就好好跳,好好练,想争口气,可长大了才知道,跳的再好,人家都看不起你。”
郝娴赶紧摆手:“哪里,我们合欢就挺看得起你们的呀。”
“少来,你们合欢也不怎么被人看得起好吗?”
妙辛儿翻了个白眼,又说:“我觉得幻境真好,在这里,跳舞好,一样可以被人尊重追捧,如果外面的世界也能这样就好了。”
郝娴是个说话耿直的老实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