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年行舟的故事11(1 / 2)

第十一章

    “我逃不过,你也逃不过……”年行舟试擦完了软剑,合上剑鞘,若有所思道,“是你师父刻的字吗?”

    “应该是。”他答。

    “这么说来,他因为是叛逃者所以逃不过,”她停了一停,语声沉凝,“那么你逃不过,所以你也是叛逃者。”

    薛铮面色冷郁,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我不在乎我是不是什么叛逃者,我只想知道,他们把师父的尸首劫走,会怎样对待?”他眉锋紧锁,微微侧头,再度望向远处的白慕山脉。

    年行舟沉默一瞬,片刻后她将软剑合着剑鞘放在两人中的石桌上,“说说吧。”

    他疑惑地转回头,“说什么?”

    “说说你是如何悟出潮生剑法的。”她颇感兴趣地问道,眼眸熠熠生辉。

    她有意岔开话题,他如何不知,本不欲回答,到底不想扫她兴致,便缓缓开了口。

    “我从五岁起,便看尽潮起潮落,夜夜听着潮声入睡,”他道,“水至柔,亦至刚,柔而有骨。极泓量而海运,状滔天以淼茫,水之刚,无坚不摧,海之广,纳百川而延绵不绝,生生不息。潮生剑法一取其刚,二取其广,叁取其变……”

    他侃侃而谈,语调平缓,说到心之所向,目光是温和的,明亮而带着热度。

    她双目含笑,眼前也似出现奔流不息,气魄恢弘的壮丽之景,滔滔海浪中,有小小少年抱剑沉入海之旋涡,身随浪潮起伏回旋,渐渐不复存在,那柄利剑也融入波涛,若隐若现。

    “……攻坚者,莫胜于水,剑亦如此,剑长叁尺,轻薄如纸,然斩金截玉,穿山破壁,砰然万里,至轻,也至重,至薄,也至利。”

    他说完了,两人相互对视着,一时心潮澎湃,均觉胸中升起万千豪情,半晌,她垂下眼眸,笑道,“我也在海边生活了十年,为何我就没能悟出潮生剑法?”

    薛铮正颜道:“那是因为你已经先入为主,修习了其他剑法,而我却是一张白纸……”

    他稍顿片刻,感慨道:“师父从没教过我一招一式,也许旁人觉得他收了我这个弟子却无甚作为,但若没有他的放任自流,我也不可能悟出潮生剑法。”

    年行舟点头,“这么说来,你师父的确是一位好师父——那他究竟会不会你的潮生剑法?”

    “剑法精髓我如实禀告过他,也在他面前演示过,后面四招还演示过不止一次,若说世上还有第二个人会潮生剑法,的确也就是师父了。”他回答。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你说,你师父此举,会不会还有其他深意?”她突然出声问。

    薛铮苦笑,“这两日我反复思索这个问题,但想不出来。”

    他眼中阴霾之色重现,日影西移,旁边的逸风楼上渐渐嘈杂起来,有鼓掌声和欢呼声、笑语声传来,吵得小院里也是一片热闹。

    年行舟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吵?”

    “想是今日有堂会,或者有新近上岛的说书人。”他随口道。

    她哦了一声,继续问道:“沧海横流这一式,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沧海横流这式,剑气横展推出,雷霆万钧,似惊涛裂岸,若使到全力,剑气可引动人身上血液迸发,如浪奔腾破壁而出,中剑者会七窍流血而亡,且全身上下遍布被血脉冲破的伤口……这一招威力太大,我从未使出过全力。”薛铮缓缓道。

    年行舟一面听,一面点头,稍稍思索后,才道:“你师父也许知道自己死后尸体会被人劫走,会不会——”

    她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他用沧海横流这一招,重点在于这个招式本身,而非故意要嫁祸于你。”

    犹如黑暗中蓦的亮起一盏灯火,薛铮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他顿时朝她看过来,屏息凝神而目光雪亮。

    “你是说……”

    她眉心微凝,朝他略一点头,“我们之前可能都想错了,你师父选在我闯入藏经阁那时用沧海横流自尽,不早不晚,是因为他知道你作为战堂战使,一定会去藏经阁捉拿我,有众多战堂弟子作证,就绝对不会有人认为是你杀了他,而确定无疑他乃是自杀。”

    薛铮心潮起伏,许久轻叹一声,“你说得对,只是他没有想到,我和你会远远甩开其他弟子,之后我又单独回了指剑峰,所以也就有了嫌疑。”

    “没错。”她摸了摸垂下的发丝,觉得干得差不多,便取下头上的发簪,双手绕到脑后,将头发理了理,全数挽好,再用发簪固定住。

    他凝视着她的动作,觉得心中一松,但随即又有一块大石压过来,令他更是骨鲠在喉。

    她挽好头发,双手交搭,微一使力,手指关节啪啪轻响。

    “坐了这么久,骨头都坐麻了,”她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样干等消息也心烦,不如来喂喂招吧,看看你的羲和剑法进展如何。”

    薛铮不由垂眸一笑,拿起石桌上的铁剑,“好。”

    此时虽已日薄西山,但残阳仍是红艳耀目,羲和剑法施展开来,小小的院落里金芒闪动,炽意流转。

    薛铮的剑法刚入门,但他悟性奇佳,本就领会体悟过自然天地孕育而出的潮生剑法,融会贯通不在话下,至刚至烈的羲和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开来,刚猛而又绚丽多姿,手中叁尺铁剑犹如烈火神龙吐焰步云,抹挑提压之间,挥洒自如,轻快矫健。

    年行舟与他过得百来招,随意卖了个破绽,佯作收势不及,身子往一边斜去,撞进他烈焰灼灼的剑风之中。

    这本是对招之际再平常不过的虚实刺探,只要稍有经验,都会应对自如,哪知薛铮竟然信以为真,剑锋一划立刻收势,横过一条手臂来捞她。

    他小臂贴上她腰间之时,冰冷的软剑横劈过来,迅电流光之中剑锋已斜压上他颈间,只要微一使力,便能将他颈侧血管划破。

    年行舟瞪大眼睛,几乎不能相信他居然会犯这般低级的错误,剑刃往下压了压,架在他肩上,冲口道:“薛铮!你脑子迷糊了?看不出来这是诱招?”

    薛铮目中有懊恼,也有无奈,只瞧着她不说话。

    她有些生气道:“对敌之时如此马虎,你不是在遇到我之前从没败过吗?你——”

    她看见他眼里的神色,突然明白过来,笑了笑,软剑剑锋慢慢挪动,来到他颌下,挑起他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