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苏黛的故事27(1 / 2)

潮汐起落,日夜交替,不知不觉中,进入黑虚之海已有叁月有余,海中厉魂怪兽的兴风作浪往往在晚间最为猖獗,曙光初现后才会渐渐平息。这日清早,凌随波提着绳子将妬姬浸泡到海水里,等她泡去身上污垢,方才将她提上来扔进船舱里。

    他自海中捞了两条海鱼,果腹之后仰躺在船头,微微闭着眼调息休整。

    他已经穿过了黑虚之海最凶险的区域,也是他幻境里的那片海域,很快便将抵达魔洲大陆海岸。

    穿越这片海域对于他来说自是驾轻就熟,那么苏黛和她的同伴呢?

    出海之前,他打探过,有一艘海船载着两女一男,早他叁日左右出发,被雇来建造那艘海船的工匠都说,那艘海船是他们建造过的最复杂、工艺要求最高的船,且有很多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设计,而那些设计有什么用,他们全然不明白。

    既如此,想来他们应该能平安地渡过黑虚之海,毕竟在沙漠中,他已见识过那辆结构精巧的冲车。

    凌随波唇畔露出一丝略为苦涩的笑意,想起凤阳城中的情形。

    那日清晨他赶往逐月堂,将他用魔气在幻境里滋养修复好的挽月晴岚归还给丹青阁,终于见到了那曾与苏黛有过婚约的男人。对方丰神如玉,温文尔雅,礼仪周到且不卑不亢,兼之前晚在花府外听到众人对他交口称赞,于是在对方提到苏黛时他心头竟漫过一股酸意,忍不住虚张声势地恐吓了一句,那话他当时就说得甚无底气,现在想起来,既气急败坏又蛮不讲理,好在对方并没有介意。

    朝晖晨雾笼在茫茫大海上,远处天空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唳,不久一只通身漆黑油亮的巨大雄鹰破空飞来,凌随波打了个唿哨,那只鹰落到船头,他取下鹰脚上的一枚兽角,在上头刻了一个符号,将雄鹰放归天际。

    两日后他到达魔洲大陆海岸。

    海水拍打着深红色的苍棱岩石,卷起的灰白色浪沫似蜿蜒的巨龙,沿着海岸线徐徐伸展。整个魔洲大陆旷远深广,高出海平面百余丈,这处港口荒凉寂静,放眼望去,只有几只秃鹰在千仞岩壁上方盘旋。

    凌随波将船靠岸,拎起脚下的大布囊下了船,大步跨上这片土地。

    他将布囊往脚下一扔,抱臂等待了片刻,隆隆的声响从上方崖壁上传来,不多会儿几名身穿玄黑兽甲的魔人飞一般自崖上顺藤攀下,齐刷刷围拢过来,正是魔宫里追随他四处征战平叛的弑魔军战士。

    首领烀狩朝他单膝跪下,行礼道:“少君,您总算是回来了!”

    凌随波淡淡道:“船里头是逃犯妬姬,我还有用,对她客气点。”

    “是!”烀狩道,“猋风已带来,请少君上崖!”

    凌随波上得崖壁,阳光耀着金圈投下来,远处起伏的暗红色山脉裹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天空是紫碧混合的一种颜色,丰沛的草木气息随风散来,崖壁上生着密密绒绒半人高的淡紫色风音草,草丛间匍匐着数只独角五尾的狰兽,高大猛健,恶气腾腾,兽身上覆着皮甲和坐镫,却是弑魔军的坐骑。

    凌随波拎着那布囊翻身上了正中那只狰兽猋风,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凶兽颈上的皮毛,那狰兽昂起凶恶的脑袋仰天嘶吼一声,肥厚的脚掌烦躁地跺了跺,脚掌前端的尖利爪子在地上刨开一阵阵草尘。

    “久不见少君,猋风有点不服管教了。”  烀狩皱眉道。

    “无妨,”凌随波道,“……这处海岸,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烀狩道:“这里没有,但有接到消息,一月前有叁名中州人从狡雾崖下上了岸,往西南方向去了,据说曾向人打听过伽摩部落。”

    “一月前?居然这么快?”凌随波微觉诧异,正想下令要人暗中关注并向他随时报告他们的行踪,忽而又犹豫了。

    他不能把她栓在眼睛里,否则只会把她推得更远,她聪慧机智,手段频出,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胸腔处刷过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像有针尖扎着那处,疼痛化为一道狂烈的戾气横过胸脉,他几乎想立刻赶往伽摩部把那女子捉住,狠狠地揉碎了,让她融进自己的血肉里方才罢休。

    但这样做,换来的只会是永远的隔阂和疏别,学不会放手,只会失去。

    他望向远处茫茫起伏的地平线,心头剧烈地挣扎着,手掌握成拳又松开,最终什么也没下令。

    “要盯着他们吗?”烀狩问。

    风自大陆深处卷来,漂游的风音草种子有几粒落到肩头,凌随波缓缓拂落草种,摇了摇头。

    罢了,知道她也平安在这片大陆上,也算是一种慰藉。

    身下猋风不耐烦地拱跳起来,凌随波一拳揍在猋风颈下,凶兽顿时老实了。

    “去湮城!”他喝了一声,拍了拍猋风耳朵上一块秃了毛的地方,猋风伏低身子,猛然往前一蹿,接着欢快地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半年后。

    月光从月牙形的山坳中透进来,漫过一片淡紫色的风音草地,草叶高高低低迎风点着头,如同轻海柔波一般荡漾在深红色的土地上,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村落外围。

    据说,只要风烈的地方,风音草都会长得特别蓬勃茂盛,这种草的茎叶细长,看起来柔弱单薄,然而大陆上最暴虐的狂风也吹不折它们。

    苏黛解下背上的藤筐,弯下身子,把耳朵凑近一丛草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