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问茹抱着小儿子柳凤,小儿子又去抓杨笑头上的簪子,母亲拨开他的手道:“不可以没礼貌,小凤把手拿下来,这是别人的东西不能拿。”
杨夫人笑着把儿子头上簪子取下来塞到柳凤手中道:“小凤喜欢就给他吧!”
柳问茹连忙推辞道:“这怎么行呢?满月你们送的礼物太贵重,我可不能在收了。”
两位夫人推辞半天,最后到底如何杨笑早就不记得了。
杨笑跟柳凤在溪边,阳光撒在两人身上,鹿鸣呦呦,虫鸣鸟叫,更显生机盎然,一片新新向荣。
傍晚,木归山从书房抱来一叠地形图跟古籍,雪鹰双手交握看着桌面一角裂缝,纪容神色凝重,杨笑抱臂站在柳凤旁边,江北望跟左川互换一个眼神,柳问麒坐在旁边翻着棋谱置若罔闻。
木归山道:“我之所以会将青騮昭露水放在最后,是因为这东西实在难以取得,很久以前我的师父就是因为这个身受重伤,拖了一年还是伤重不治。”
雪鹰道:“我可以去,不能半途而废。”
纪容神色淡淡,眼神有种厌倦的态度,杨笑扫过他表情眉间不经意的挑一下,柳凤毫无察觉道:“说的是啊!反正我们人多哈哈哈,怕他什么?”
后面柳问麒冷冷道:“绝死裂谷可不是人多可以对付的。”
江北望食指动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止步了,纪容道:“昭明神殿是祭祀神魔之主的,自古以来人们畏惧强大黑暗的力量,渴求这份力量的人趋之若鶩,我们可以从银川北线走,运气好可以避开百鬼夜行。”
江北望点点头露出讚许的表情,左川道:“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一条银川北线一条峡谷南线,我跟师尊还有雪鹰走南线引开百鬼夜行,杨师弟跟柳师弟带纪师弟从北线走?”
木归山道:“你们顶多能拖一两天就天大了不起了,纪容就是御剑飞也要走一个月,何况他不会飞。”
纪容摸摸下巴道:“我认为兵分两路不妥......”
柳问麒闔上棋谱道:“没错,世人对绝死裂谷恐惧害怕,曾经最接近绝死裂谷之人的儿子正站在此地,你们还未踏入就心生畏惧不觉得丢尽崑仑派顏面么?”
雪鹰双手交握看着顶梁柱,眾人目光射在他身上他也没在意,柳凤道:“雪先生曾经在绝死裂谷附近荒原取得鹰王眼,从此以后再无人接近过那里,不过阿鹰他是白.....他脑子不好使啊,光靠武力可不行哪!”
杨笑道:“现在神魔之主传闻已经现世,只是无人看过形态,我们若不分路可以集中力量,若是分路可以且退且走。”
当年雪渊与纪智才两位同时消失,世人多当被百鬼丢进绝死裂谷祭祀神魔之主了,至于朝廷上很多官员也相信如此,对于弄丢武降神书遭到抄家的杨笑而言,心里滋味不好受,到底事实为何他势必要查出来,即使丧命他也要在死前知道神魔之主是谁。
柳问麒黑色眼罩被发丝遮住,左眼寒潭深邃,道:“今晚想写遗书的想给自己立墓碑的,赶紧去整一整,明日一早出发。”
他宣布完结论效率极高的甩门出去,柳凤摇着扇子道:“大舅还是这么急性子,我们这样谈论一下过程很有干大事的感觉耶!一下就结束了多没意思。”
左川揉揉眼睛打哈欠道:“你别玩了,困死我了,我先去整包袱了,明儿见。”
眾人各自去整理行李,柳问麒独自睡在客房,江北望突然消失,剩下的小辈只能各自找地方睡,柳凤拉着杨笑到瓜棚架下,拖了一张软塌出来,杨笑坐在地面靠着软塌看书,耳盼一阵热气,柳凤整个人贴上来挨着他道:“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阵法大全??你呀的出来玩儿看什么书?”
说着伸手拿开他的书册,杨笑无奈道:“晚上我习惯看点书再睡。”
柳凤一手枕在后脑勺,翘腿晃着道:“我们来聊聊天吧!你怎么突然想买这簪子给我?我以为你不是爱花钱的人。”
杨笑仰面躺在席子上道:“我说了,看着跟你名字挺配就顺手买了。”
软塌上柳凤侧身探头看他:“虽然我生辰是九月二十三日,不过既然你提这么早送,我就不收你的生辰礼了。”
杨笑揉揉眉间:“哪有人还要生辰礼的?”
柳凤道:“对别人嘛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失礼的,可你不一样啊!我们可是亲如手足兄弟,跟好朋友好兄弟当然不用客气。”
杨笑道:“那我可不可以不要当你的好朋友好兄弟?”
柳凤道:“你现在要始乱终弃......啊呸!是琵琶别抱,晚了!”
放在旁边的青铜剑呵呵笑出声来,杨笑哎了一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困了。”
柳凤道:“你白天不就是到处转悠,也不来帮我打地鼠,怎么就困了?噯对了,曹真怎么知道你要找亡灵藤蔓呀?我很好奇他给你设置定位咒了吗?在这么偏僻的大墓都能找到你。”
杨笑看着瓜棚缝隙露出墨蓝月晕道:“没设置定位咒,他对我的习惯还算了解吧!谁知道呢!”
柳凤道:“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兄弟,我哥他热爱学习敬业爱民,跟我爹很像,从小就在镐京学校官场之道,哈哈,整日拿象笏戴官帽还要奉承长官,这种日子我可不干,听到讨厌的话不能反驳,看没品味的人不能纠正,听到风言风语不能让对方闭嘴,跟坐牢一样,简直疯了。”
“反正我爹很喜欢我哥,我跟我哥没有特别亲,我不是说不喜欢他,就是没话聊,他连御剑都不懂,解释起来太费劲了,而且呀我母亲说我长得像我大舅,我脾气可好了哪像大舅整日用剑劈人,还好杨兄很有义气的继续跟我当兄弟,哎哎哎,所谓知己一人,醉卧山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噯杨兄,有你陪着真好。”
夜晚对月席地而眠总是让人心生感慨,他听到细微的喊声,见对方早就睡着了,抱怨道:“杨兄啊!你真是扫兴,本少爷难得称讚你居然敢睡着!不行,本少爷一定要想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闹你!”
杨兄背对他,闭上眼嘴角上扬,柳凤很快在计划整治杨笑的过程中睡下。
马厩稻草堆着整齐,纪容睡在干凈的临时床铺上,他们的外衣跟道引剑掛在木栏上,这里的铁耙、推车、铁锤有些生銹痕跡,却无灰尘,看来木归山虽然不会骑马却将这个空马厩打扫的很干凈。
雪鹰想到柳问麒说着:“曾经最接近绝死裂谷之人的儿子正站在此地。”
那又如何,我也没很想当雪先生的儿子,如果是槐叔在他会怎么做呢?
他想到很久以前槐安教他练剑的情形,当年月夜如银盘,火光照映在那双沧桑带着瀟洒笑意,他从来没像那时这么安闲舒适,他知道没有人会伤害自己欺负自己,槐安的笑永远让人安心,好像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一样,雪鹰怀念与槐安短暂相处的愉快过往,苍穹星罗棋布,犹如柳庄主常看纵横棋谱,或是常盯着思考的黑白棋子。
冷汗从额角滑落,一路顺着那古铜精悍的肌肉浸湿在腰带上,盘腿而坐的青年双目紧闭,隔壁牢房的男人口中念念有词,一掌拍在地面。
“等下体内会有液体流动,感觉会很奇怪,有时候麻麻痒痒有时候有点闷痛,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不可勉强。”
赤身青年没有答腔,喉头发出呼嚕嚕低沉之声,槐安用木炭在阵法上添加几笔,一阵微弱青火从四面八方冒出,照的牢房更加阴森诡异。
贺忘笙脸色苍白,发丝散落,槐安隔着铁栏施展咒术,青火像是麻木不仁的人脸盯着他们。
木炭克难画成的阵法发出咒文,贺忘笙感到体内浑身一股强大气流冲撞,温热鼻血滴下,他整个人晕倒在地,槐安凝视咒文一会儿,伸手穿过铁栏抹去阵法上其中一个咒文,那地上的浮文无声无息的消失无踪。
槐安摩擦指腹,黑色粉末丢掉落,眼中露出淡淡的淡漠,起身拍拍下摆,隔壁的贺忘笙呼吸平稳,抱着毯子卷在地上,牢房中只有火光,没有昼夜,没有人知道槐安做了什么,或是现在在想什么。
从来没有人能了解,或是站在顶峰之人唯一的陪伴就是孤独。
因为只有孤独不会背叛他,只有孤独才是最好的下酒菜。
槐安仰面躺在床板上,喝着酒,喃喃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整座牢房好像消失了,漆黑冰冷的铁栏桿变成蒙古包的帘幕,墙上悬掛的火炬变成天上灿灿星光,躺在地面的贺忘笙变成满月下的苍狼,潮湿的地面变成广大草原,他还是当年那张扬狂放的青年,一手牵着韁绳,一手抓着酒罋的红绳,笑着对马上的姑娘道:“从今以后我们在塞上草原,我陪你仁医天下,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姑娘笑容晏晏道:“好,槐安,我们一辈子再不分开了。”
他灌了一大口酒,仰天大笑道:“那是当然了,只要有你陪着在这个人间,就算上天要我做神仙我也不会去的!”
塞上草原,两人一心。
冰冷的牢房中,忧伤的双眼载满悠远倦怠,他面无喜乐看着上方石砖好一会儿才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