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仲嵩大怒道:「你别欺人太甚,大不了御剑派奉陪到底,来个玉石俱焚。」
沉一帆哈哈大笑道:「倘若是御剑派掌门亲临于此,我或许还会给上三分薄面,但就凭你说出这番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我听闻你旧疾缠身,近年少入江湖,今日我大发慈悲,让你往后不再受病痛之苦,你该感激我才是。」
双方剑拔弩张,蓄势待发,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客栈势必要染满鲜血。其馀的客人不是躲在房里,就是赶快逃出外头,就连掌柜和店小二也藏在厨房,只敢远处窥视他们。
上官仙柳眉轻蹙,微嗔道:「祸是你闯的,你不去收拾一下吗?」
凌天霄摸了摸鼻子,露出苦笑道:「对方来势汹汹,我若有个万一你捨得吗?」
上官仙白了他一眼,气若神间道:「他们要是能伤到你,我倒还得感谢他们,好让你记起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凌天霄耸了耸胳膊,正打算吻她脸蛋,却被她伸手轻轻推开。上官仙别过美丽的俏脸,赧然道:「这里是外面,很多人在看哩!」
凌天霄环目一扫,眾人都把焦点放在楼下,谁还来偷看他们。不过他知上官仙脸薄,两人关係又尚未公诸于世,所以只能暂忍衝动。他捉弄道:「这吻就欠下了。」上官仙见他说话时眼含情愫,不禁心中一热,微点了头。凌天霄担心她着凉,将斗篷披在她的肩上,旋即纵身一跃,掠至楼下大厅中央。
沉一帆双目一抬,厉声道:「何人胆敢介入此事?」
凌天霄昂首挺立,不疾不徐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便是将他去势的那个人,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跟御剑派毫无关係。」
沉一帆低喝道:「臭小子还大言不惭,若非卑鄙偷袭,苏焕怎可能败阵。」
凌天霄淡然一笑道:「他只是拉不下脸,所以才说谎罢了。」
沉一帆双目眥裂,怒道:「哼,我先送你上路好了,省得你胡说八道。」他挥刀而起,朝凌天霄冷不防地掠来。
凌天霄处变不惊,待到刀尖离不到三寸,他才施展轻功,倏地向后退去数尺。沉一帆大惊失色,他本以为对方首级唾手,孰料凌天霄身似鬼魅,完全看不清他如何脱逃。
凌天霄稳住身子,拔出紫霄剑,扬剑而起,只见淡紫色光芒伴随剑气直袭而去,沉一帆急忙之下,执刀摆架,勉强挡去剑劲。
这剑劲看似柔和实则沉重,打在刀上咯咯响,沉一帆不禁心中暗惊,这剑劲如此可怕,方才倘若一时轻敌,眼下早已重伤倒地了。
沉一帆混跡江湖较久,交手不一会,便知凌天霄深不可测。他也明白像他这种高手,往往都会留有后招,以备不时之用。
沉一帆左手一转,刀劲横生,刀风呼啸而起,一套狂风刀法杀去,意图探清虚实。凌天霄知道他想套出招数,所以不想趁他心意,仅以简单砍劈应敌,若有其不足之处,便以自身绝顶轻功闪避。沉一帆手心冷汗涔涔,丝毫不敢大意,他虽看出凌天霄露出破绽,但不知是否为诱饵,所以迟迟不敢贸然出杀招。
沉一帆身子一旋,刀锋扭转,一股强劲从刀尖窜出,此乃金刀门武学破磐刀法,由上至下狠劈一斩,刀劲破石摧墙,甚是骇人。凌天霄向后一跃,踏在桌子上,借力使力,往上弹至二楼高处。沉一帆向下一蹬,整个人仰衝而来,再劈数刀,攻其下盘。凌天霄双脚一开,凌空跨出一字马,执剑迎敌,双方顿时被反弹数尺。
凌天霄有条不紊地落下,反之,沉一帆双脚重踏,把地面弄出两道窟窿。邢月縈看得紧张万分,忍不住道:「宋师叔,我们去帮帮凌公子吧!」
宋仲嵩皱起眉头,微叱道:「双方凭本事决一生死,你当真成他口中的卑鄙之徒吗?若真是这样取胜,那也是胜之不武,往后只会令江湖中人唾弃罢了。」
邢月縈被他当头一训,心中虽胆怯,但仍担忧道:「可对方来势汹汹,我担心他有万一,说到底他是个外人,没必要淌这滩浑水。」
严穆在一旁不屑道:「什么外人,事情都是他闯出来的,当然要由他收尾。」
邢月縈受不住他这冷嘲热讽,怒道:「你还真敢说,要不是你偷袭苏焕,他们用得着这般火大吗?况且他当时若不出手,你只怕早死了,还能在这冷言冷语吗?」
严穆被说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片晌之后,他恼羞道:「哼,你这么关心他,你莫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邢月縈不悦道:「你在胡扯什么!」
看得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宋仲嵩狠瞪了他们一眼,才让他们乖乖停手。宋仲嵩转过头来,看向邢月縈道:「其实你不必担心,因为现在落于下风的人,并非是那位凌少侠。」
邢月縈歪起头来,不解道:「这怎么会呢,我瞧那沉一帆攻势凌厉无比,内力浑厚不绝,刀尖所到之处无不摧毁殆尽,凌公子被迫陷于守势。」
宋仲嵩露出苦笑道:「论到剑法我虽不如掌门师兄,但也能看懂一二。你仔细瞧一瞧凌少侠,他身法轻盈,落地无声,招招精简俐落,以最少的消耗去破解对方招式,一来一往之间,高下立判,不由分说。」
邢月縈秀眸大放异采,欣然道:「这么说来,凌公子技高一筹了。」
严穆双手环臂,冷冷地瞪他一眼,不屑道:「那可未必,也许只是侥倖罢了。人人皆知沉一帆的成名绝技乃飞砂刀法,他尚未将其使出来,谁胜谁负还说不清。」
宋仲嵩望着严穆一笑道道:「这你就猜错了,他确实还没使出飞砂刀法,但他之所以不将其使出来的原因,正是因为凌少侠尚未透出本门武功,所以他也不敢出手。」
良久,事情果真如宋仲嵩所述,沉一帆的攻势渐缓,锐气骤减,不再抢攻,迂回而来。凌天霄不想让上官仙等他太久,心念一转,内力翻涌而上,剑法大展,瞬间使出树十招,其中包含了点、戳、撩和挑等变化。
沉一帆双目一凝,心想总算等待他化守採攻之机,登时上前与他拆招。沉一帆身经百战,刀法比起苏焕有过之而无不及,自负其刀法一绝,气势再度涌现出来。
上官仙在楼梯旁见状之后,暗自惊呼一声,原来凌天霄所使剑法是仙霄剑法,这剑法正是他们两人注入心血,共同研创而生。起初这剑法只是因玩闹而起,被凌天霄加以改进,如今已成了一套飘渺如烟,变化莫测的高深剑法。上官仙忆起当年她在凉亭弹琴弄曲,凌天霄饮酒舞剑,两人好不快活。
一想到那画面,上官仙心中一热,含情脉脉地望着凌天霄瀟洒身姿。
只见凌天霄心念如电,右掌一翻,紫霄剑向前一探,劲道猛极,斜刺向沉一帆。沉一帆双手举刀一提,收敛心神,用上了全身内劲,片刻间刀风有声。
沉一帆每挥一刀,刀劲狂风呼啸,似砂似尘,数道刀劲毫不留情往凌天霄扑来,此乃他最得意得武学飞砂刀法。邢月縈虽听闻宋仲嵩的解说,仍心中一紧,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深怕凌天霄被这刀劲砍出数道伤痕。
凌天霄目光灼灼,身形一晃,竟大胆地穿入刀围之中。眾人惊诧之馀,他已掠至沉一帆身旁,沉一帆没料到他竟敢正面迎敌,正要收刀之际,为时已晚。
弹指间,凌天霄出手如风般迅速,剑劲如火般猛烈,招式如林般广大,气息如地般沉稳,四者合一,沉一帆抵不住其威力,当场被震开数尺,狼狈跌地。
凌天霄紫霄剑一扬,一旦落下,沉一帆便会身首分离。便在此时,宋仲嵩大喊道:「凌少侠剑下留人!」
凌天霄把剑一挥,剑劲划破沉一帆旁边的桌子,桌子瞬间迸裂开来。他执剑挺立,不以为然地朝他问道:「莫非宋大侠一时妇人之仁,打算把他们都给放了?此人眼带恨意,你若将他放走,不过是纵虎归山,他非但不会感激你,只怕还会伺机报復你。」
宋仲嵩皱眉道:「他是金刀门旗下弟子,你若是在此杀了他,恐与金刀门结下樑子。苏焕已遭你制裁,他不过是来讨个说法,你既已获胜,何必大开杀戒。」
凌天霄耸了耸肩道:「你若是担心受牵连,那就放心好了,倘若我杀了此人,金刀门也只会找我寻仇罢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难道你不懂吗?」
宋仲嵩大感不妥,却又不知道如何说服他,便在这时,上官仙已从楼梯下走下来,用着黄鶯出谷般悦耳的声音道:「饶他一命好了。」
凌天霄像是早就预料她会这么说,不假思索地收起紫霄剑,转过身来走向她,笑道:「既是赏官姑娘开了金口,那我也只放了这些傢伙。但若他们不乖乖离去,仍在附近徘回游荡,心存不轨,到时就别怪我狠心了。」
宋仲嵩怔了怔,尚未来得及搭话,凌天霄逕自上楼,临走之前,凌天霄掏出几两银子,扔给躲在厨房瑟瑟发抖的掌柜,一部分当作赔偿,一部分当作酒菜费,让他等会端上来。掌柜本来还对生意被扰感到懊恼,接到沉甸甸的银子之时,心中大喜,连忙道谢之外,赶紧吩咐厨子备上好酒好菜。
凌天霄来到二楼,转身看向上官仙,两人心有灵犀,互使眼色,旋即各自回房。上官仙刚闔上门,暗门便被凌天霄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