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日,曼卿都是在古宅里度过的。
白天凌子风总是同赫连澈在书房商谈要事,只有在吃晚餐时,才能见到他。
也只有见到他,自己一天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才可以生出足够的安全感,支撑到第二日这个时辰再见到他。
每次同赫连澈同桌吃饭,她也都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饭菜上,努力忘却那如噩梦般可怕的记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
暖雪见她实在无聊得很,便给她设了架花绷,两人窝在庭院里晒着碎金色的暖阳,静静做针黹。
曼卿今日穿件蕉红的兰草竹叶圆领氅衣,周遭绲圈白绒绒貂毛,愈发衬得明眸灿然,面颊如玉。
耳畔戴着的镂空藤蔓流苏金坠子,正随着她的一低眸,微微摇映在素白花绷上,叶叶翩然,富贵生姿。
“苏小姐绣工真好,我表姐几十年的老绣娘,这小鸟都不及您绣得灵动。”暖雪一面为曼卿理丝线,一面夸她。
少女脸颊晕起两团砣红,忙低语,“你谬赞了,我只是随便绣绣,远比不上绣娘的功力。”
日光绵绵,两位少女不时交头说话,一副岁月静好之意。
“这个是什么呀?为什么有的圆圈圈涂墨了,有的却是空白的?”暖雪突然指着小鸟嘴边黑溜溜的物什问道。
“这是音符,记录乐音的符号。”少女笑容甜净,耐心解释,“他们长相不同就代表在一首曲子里的作用不同。你看像这个八分音符,是一个实心小椭圆加上一条小旗帜样的小尾巴,而它旁边的四分音符就没有这条小尾巴。”
暖雪乖巧点头,她很爱听苏曼卿说话,总觉得她虽非大家闺秀,却温婉可爱,总让人不免愈加亲近几分。
“那盆是何花,前几日还不曾见到。”
少女春笋细长,指着庭院角落委卧的一盆粉莹莹奇葩,只见茎弱花媚,大有杨妃醉酒之态,虽是远远一瞥,但已晓名贵殊常。
“这花名唤鱼沉娇,花房刚送来的宝贝,满府统共这一盆。说是极难养活,春天避风,夏天避阳,秋天保湿,冬天干润。根部又容易长小虫子,常常得用碧螺春浇洗。所以凑近了,除了花香,还有股淡淡茶香,特别雅致。花匠说从前西太后在时,便最爱此花了,是上供的珍品呢。”
暖雪说着,见少女腿脚不便,遂主动道,“我捧来让苏小姐细看看。”
苏曼卿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别致,欹红醉露的花卉,这便发自内心道了句,“这花真好。”
“能不好么?钱银子堆起来的,五六个花匠伺候它一个,纵使不好也好了。”暖雪咂舌,“我看呀,比戏台子上演的公主还要金贵几分呢。”
曼卿忍不住用小手触碰凝绿舒展的叶片,抬眸对暖雪道,“你送去给凌校尉看看。”
不知为何,见到了好东西,就想让他也瞧瞧。
暖雪抿着嘴儿悄悄地笑,心若明镜,抱着花盆径直去了凌子风居住的院落。
她走了一遭,结果连人影子都没有见到。不过这可是苏小姐头次派活,绝不能完不成,这便往少帅书房走,料想凌校尉应在这里议事。
“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