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曼卿站稳身子,礼貌朝他点点头。
夜色皎然,他们走的小路因不是主街区。虽是七夕佳节,倒十分幽静。
“别人都说谭派阴阳怪气,难得你愿意欣赏。”高向轩道。
他唱的谭派推崇古简,与传统京剧诸多不同,这种大胆革新,许多票友并不买账,因此他们演出时,总是屡屡碰壁。
曼卿轻眨杏眸,“我倒不懂这些,只觉你们唱得柔美委婉,很是雅致。”
高向轩唇角牵出一抹笑,若有所思,“我六岁时被卖进戏班当童伶,师傅调朱傅粉,直把我当小娇娥养活,专令我学习旦行。现在想来,一个男子唱旦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艺术无高低,你不要这样想。”曼卿安慰他,还想说什么,却也不知该如何说。
快到凌府时,她见府门口已围拢许多奴仆,皆提着暖煌煌灯笼东张西望,原是见她大晚上没回来,专程出门来寻。
曼卿顿觉心安不少,正想快步走过去,手里却骤然被赛进一个娃娃。
她定睛一看,是憨态可爱的磨喝乐。
磨喝乐是七夕节庆品,亦是稚童们最欢喜的小玩具。
“送给你,七夕快乐。”少年眼眸闪烁真挚的光。
曼卿犹豫,没有立刻伸手接过。
高向轩想了想,后退一步,主动拉开二人之间距离,“送给令公子的,万请少奶奶不要嫌弃。”
“谢谢。”曼卿接过磨喝乐,朝他微笑,“我要回家了,再见。”
“其实……”少年涨红脸叫住曼卿,话在喉咙里滚了几遭,都没有说出口。
就算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爱慕又如何。
他有什么资格去爱慕她,自己不过是个在戏台子上给胡须冉冉老生,粉面红唇小生充当老婆的假女人。
有何资格去谈爱?
再者他可以给她这样稳定富足的生活吗?
他可以代替那个飞行员陪伴她今后的人生吗?
如果什么都不能,说出来不过徒增她的烦扰。
或许能和她在夜间,这样子静静说会话,对他已是莫大满足。
高向轩摇头,换了副淡淡神色,“没什么。再见!”
曼卿微蹙眉,觉得无缘无故收人家礼物不太好,双手在身上翻了一圈,方找到参加七夕晚会,门口发给每人一块的巧克力。
她将巧克力递给他,“七夕快乐。”
高向轩望着白腻掌心托着的那块小小巧克力,心里如蜜般香甜。
漆黑苍穹一道惨惨惊雷劈闪而过,曼卿皱眉,朝他道,“要下雨了,我回府拿把伞给你。”
不远处,赫连澈站在枝干虬结榕树底,瓢泼大雨疯狂袭打他身躯,由头到脚,猛烈汹涌。
他不得不微眯起双眸,扁窄视线里,小女人撑伞从府里跑出,含笑将另一把伞递给男人。
冰雨滂沱砸在皮肤,冷彻骨髓。
他慢慢转过身,冒雨往前走,眸光阴鸷可怖,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