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大灯都闭着,只开了床边一盏描铃兰花玻璃灯,盖着冰蓝结穗的小细纱罩子,清光幽幽。
赫连澈躺在曼卿身旁,左手支撑下颏,右手食指卷起她发丝,缠住,松开,再缠住,再松开……
玩着,玩着,唇角又勾起淡笑。
只见她侧着身,粉颈纤细,玉肤瓷白,睡梦中,眉毛亦微微蹙起,乌发漫卷,浮云拱月衬着巴掌大素净小脸,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都怀疑这女人是不是有妖法,纵然睡着,亦能轻易将他魂魄勾了去。
门口传来极轻敲门声,男人皱眉,瞧了眼床上躺着的小女人,见她没有被吵醒,方下床,趿着棉布拖鞋去开门。
原是女佣来送皂粉,她望着面前赤裸上身,露出结实肌肉的男人,脸红道,“少帅,如若有东西要洗,可以交付给我们。”
他微抬下颔,冷漠拒绝。
盥洗室,细小冰凉水流从金属管子涓涓流出。
他低头,认认真真给女人搓洗旗袍和内衣,绸料柔软的触感从手心滑过。
这还是他第一次为女人洗衣服,竟破天荒感觉很不错。
之后的日子,他几乎忙得脚不沾地,全程都在梁城司令部度过,但每天晚上哪怕议事再晚,都会回府,仿佛只有瞧上她一眼,今天才算过去,胸膛里这颗心方坠坠落进肚子。
曼卿开始胸闷呕吐,吃得越来越少。
她见凤穿牡丹雕花落衣镜中的自己,四肢依旧苗条,只是小腹微微隆起,皮肤也愈加白皙光滑。
从前听姨妈说,如果怀的是女孩,孕妇皮肤就会变好。
她猜想,这胎应该是女儿吧。
风子要是知道他们有了女儿,还不知会开心成什么样。
离开梁城前一天,赫连澈特地抽出整日的时间,不顾她拒绝与否,强硬带她去郊外游玩。
浊云灰黄,平原无垠。他们刚下车,侍从官便领着穿大襟深灰弯毛旗服的把式过来。
把式拎着架子,细长金链条锁着一只苍劲座山雕,两羽翅膀乌黑发光。
他伸手将座山雕戴着的红皮小帽取下,露出精秃秃头颈,面容倒是训得斯文,不过眼神依旧寒光四射。
“训了二叁百雏鹰,这只是唯一熬下来的。少帅看可还满意,若是瞧不上,我兄弟那里还有两只细熊和燕松,都是个顶个的出挑。”
玩鹰原是八旗子弟的爱好,随着清廷破败,这些子弟流离失所,不少沦为权贵玩物,有一技之长的倒还可为主人养鱼训鹰。
赫连澈年少时在北平,同那些八旗子弟很是厮混过一段时间,坊曲游手,调鹰纵犬,都是熟稔惯的。
锦绣繁华堆起来的哥儿,什么不会玩,什么玩不好。
“松开它。”男人沉声。
把式听令,将座山雕锁链解开,只见它振着翅膀,倏一下飞到男人右肩。
侍从官见状,忙狗颠儿似的上前谄媚,“这顽意儿向来只听训鹰人的话,现在却对少帅如此亲昵,可见纵是畜生,也分得清什么是真正的王者。”
话音落地,一群人跟着赞美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