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 第67节(2 / 2)

招魂 山栀子 1941 字 6个月前

    不必田判监明说,徐鹤雪心中已想起他父亲的名字——陆恒。

    文端长公主府校尉。

    徐鹤雪曾不止一次见过陆恒,也知道他有一个沉迷算学的妻弟,若非看见董耀这个名字后面紧跟着的“董成达”,徐鹤雪也想不起陆恒的妻弟。

    而田判监后半句紧跟着的“张相公”三字,几乎立时令徐鹤雪猛地撑着桌角站起身,“蒋御史,钱唯寅与董耀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们这一路来,却未遇追杀,一直如此风平浪静?”

    蒋先明愣了一下,他随即细细思索起钱唯寅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立时领悟,“公子,难道任俊之事有诈?”

    任俊在任上忽然暴毙,而董耀却完好无损,此二人即便再谨慎,再知道躲藏,也不可能路上如此平静。

    除非……有人故意放过董耀。

    可他放过董耀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借此勾出董耀背后之人,再一网打尽?

    蒋先明一时肝胆俱寒。

    倪素看见徐子凌撑在案上的手一颤,随即提灯踉跄地冲出去,她赶紧跟出去,天色将白,冷风拂面。

    檐角的铜铃轻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方才先她一步从这里走出去的人,已不见踪影。

    倪素低头,她发现自己的衣袖边缘竟无淡雾依附,她心中慌张极了,不顾蒋先明在身后的呼唤,提裙朝大门跑出去。

    天色微白时,翰林学士贺童一如往常那般来接老师入宫,他被老内知迎入庭院,便见张敬穿了一身整整齐齐的紫色官服,他立即上前,为老师戴好长翅帽。

    “老内知是怎么了?”

    贺童转脸,看见跟随张敬多年的老内知刘家荣眼眶发红,便有些疑惑。

    “他昨儿陪我熬了一夜,你看他,熬得眼睛都红了。”

    张敬瞧了一眼老内知,语气平淡。

    老内知喉结一动,低下头去,“是啊,人老了,不中用了。”

    贺童也没多想,正欲请老师先行,却见檐廊尽头的昏暗处,似有一道身影跪在那里,他一惊,“老师,他……”

    “你别跪着,起来。”张敬也不避讳,朝那人道。

    贺童看见那人站起身从阴影里走出,是个中年男人,但他却认不出此人。

    “这是钱唯寅,今日入宫,我得带着他去。”

    张敬理了理衣袖,说道。

    “可张公,董耀他还不知在哪儿……”

    钱唯寅面露担忧。

    张敬闻声,看向他,“他来不来,其实不重要,你来了,才是我的意外之喜。”

    “老师,您带他入宫做什么?”

    贺童根本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

    张敬不言,他只是将身边这个学生端详了一番,朱砂红的官服,戴得端正的长翅帽,“我有些诗稿,明日你来,帮我整理。”

    “学生记下了。”

    贺童点点头。

    从张府到皇城的这段路,贺童已经习惯了老师的沉默寡言,只是他总会打量一下坐在对面的钱唯寅。

    他认得此人身上的衣裳,分明是他老师的。

    他猜不透老师为何要带此人入宫,不知为何,贺童心中颇为不宁,尤其是马车停稳在宫门口时,他见钱唯寅下了马车,一掀衣摆便跪了下去,大喊:“罪臣钱唯寅自陈罪书,请见官家!”

    他应该从未如此嘶声力竭过,颈间的青筋都鼓起来。

    “老师,他这是……”

    贺童回头,却见张敬神情平静,只道,“不必管,你我入宫便是。”

    贺童一向不会违逆老师,他扶着张敬下去,绕过那钱唯寅,快要走进皇城里去时,他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那钱唯寅已被数名禁军制住,正朝宫门这边押过来。

    “老师,您不去政事堂吗?”

    今日不必早朝,张敬入宫也应该是去政事堂才对,可贺童见他却并不打算往那边去。

    张敬摇头,“我得先去见嘉王,你不必跟来,先去政事堂吧,我一会儿便回。”

    贺童停步,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却又十分迷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慌张,见张敬拄着拐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他不由唤了一声:“老师……”

    张敬停步,回头看他。

    皇城之内,天光仿佛又明亮了些,晨雾浅薄,缭绕于这片碧瓦红墙,张敬双手扶在拐杖上,“贺童,我让你整理的诗稿,你一定要好好做,知道吗?”

    “我知道。”

    贺童应声,“我等着为老师再做这些事,等了十五年。”

    这一句话,竟逼得张敬眼眶发热,他点点头,向来古板严肃的面容上浮出一个笑,“你一直是我的好学生,但我想问你心里,是否在恨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