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1 / 2)

暗门 过敏 1432 字 6个月前

那天下午的太阳很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就连闭上眼,视野里都是明亮的颜色混合。

    空气中漂浮着氤氲的热气,好像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被蒸发掉了。

    连一个人也是。

    俞青扬走了。

    岑冬从家赶到医院,一路都没晃过神来。

    尽管她知道她剩下的日子并不长久,但一个人真正消失的那一瞬间是不一样的。

    在医院门口,她遇见了梁姨,老人站在墙角边上低头抹眼泪。

    她走过去,梁姨看见她,喊了一声,“姑娘……”她一句话没说完,又是一滴泪掉下来。

    她毕竟照顾俞青扬有一段时间了,一个生命的离去,总是令人悲伤的。

    “他呢?”岑冬抬头往十叁层看上去,玻璃外窗反着光,刺眼,一如往常的模样,看不见里面的悲欢离合。

    梁姨朝医院指了指,“里面,正在打电话联系殡仪馆。”

    岑冬往里面走,在大厅里,看见那个男人。

    衬衣袖子被卷到手肘处,他背对着她,微低着头正在打电话。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挂号,取药,就诊,人人都是步履匆匆,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个生命的流逝。

    她盯着他,在一片匆忙和嘈杂之中,背影是颓丧的。

    后来他挂了电话,朝一旁厕所走,岑冬跟在他身后。

    厕所无人,她靠墙站在门外等他,却一直没见人出来。不知道过了好久,里面传出男人压抑的哭声。

    细小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抽搐着。

    这是她第二次见他哭。

    看不见模样,但她仍能够想象,一个叁十岁的大男人,面对病重的妻子,却毫无办法,只能看见她眼睁睁地死在自己面前。

    过了好久,周旭东从厕所出来,一眼看见旁边的岑冬。

    “你怎么来了?”

    他的双眼通红,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神,朝她看过来的眼中没有什么神色。

    “什么时候走的?”

    “天刚亮的时候。”他喉咙发哽,声音沙哑,轻到她快要听不清。

    “昨天我回去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么突然?”

    岑冬有些无措,她尚未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嗓眼干巴巴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周旭东闻言抬眼看过来,那目光仿佛充血了一般,鼓胀着。

    他张了好几次嘴,都没能说出来,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头,被他暗自用力捏的发红。

    她感觉到他颤抖的身体,被咬紧的下额,整张脸都被绷紧,仿佛下一秒就要撑不住情绪崩溃了。

    岑冬几步走上前,伸手握住他的拳头。

    他依旧在颤抖,力气却仿佛一点一点地从身体中流失殆尽,被她包裹住的那双手慢慢地松开。

    岑冬顺势牵住他。

    他的手心是潮湿的海,全是滑腻腻的汗水。岑冬只觉得自己的手掌心在发热,热流沿着手臂往上,将她整个人都侵蚀掉。

    周围有人路过,偶尔瞥一眼他们,视线漠然。

    他们站在人群中央,十指紧扣着。

    岑冬忽然感觉到他的指尖收拢,将她的手攥紧,力道大的她快要受不住了。

    她咬着唇,不出声,任他发泄。

    他们世界隔绝了一般,站在人潮之中。

    外头是亮堂堂的天与地,而周旭东身处阴暗潮湿之地,灵魂仿佛被悬在了空中,他牵着她,紧握着,像是攥紧了一个希望。

    过了好久,头顶热流逆袭,一波又一波,热潮铺拥而来,将人湮灭。

    枝头是冗长不断的蝉鸣,岑冬才堪堪从一片嘈杂的人声中听见他喑哑的嗓音。

    “她是为了我……”他的声音在发抖,嘴唇也是,“她是为了我……”

    周旭东转过头看着她,眼里是澄亮的水雾,他死命地咬着牙,一个又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因为我……她放弃了自己……”

    下一秒,他攥紧她,仿佛要将她捏碎一般。

    耳边有隆隆的回声,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在那一刻被放大,但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异常的清晰。

    岑冬怔在原地,抬起头看他,脖颈都是僵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