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在那一刻蓦然停下。
那叁个字仿佛就落在她的耳边,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掷地有声。
沉默四处蔓延。
岑冬愣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头又笑起来。
这一次,她笑得比刚刚更猛了。
她将头埋在膝盖里,肩膀抽动,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他。
周旭东被她笑得莫名,睨她一眼,一霎间却怔在了原地。
她眼里有晶莹剔透的光,一滴又一滴。
她甚至笑出了眼泪。
“周旭东,你他妈神经病吧。”岑冬忽然破口大骂,“你是不是以为我非你不可?”
她又笑起来,眼睛弯成头顶的月,“你以为我要什么,要你操我吗?”
他被她这直白而赤裸的言语给惊住了,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窘迫到说不出话来。
直到指尖传来一阵钝痛,周旭东堪堪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烟已燃尽。
这边岑冬忽然站起身来,朝他走近,她仰着头看着他,高傲的像一只孔雀。
她曾经卑微到尘埃里去,头顶是暮色天光,但她只乞求他胸前的微小星火。
这是在她爱上他以后,她难有的一次高傲。
岑冬伸手去他的裤兜里,一把掏出那包红塔山,一字一句,将他原本就窘迫不堪的破布烂衣再一次撕得粉碎。
“我要烟。”她看着他,“不是你。”
周旭东只觉得喉咙发紧,像是被谁捏住了咽喉,他努力着,却依旧发不出声音。
似是被他们两人之间的暗火惊醒,不远处人家原本已经陷入熟睡的大黄狗狂吠起来,惊起满塘的蛙声一片。
在此刻的周旭东眼里,像是一种无声地嘲笑,刺耳而难堪。
岑冬打开包装,抽出一根,熟练地低头避风,点燃,吸一口。
仰头吐在他脸上,瞧见他一脸的阴翳。
包里的手机忽然又振动起来,她掏出来看一眼,笑得冷淡。
将屏幕凑近他,近乎冷漠的言语一字一句的落在他耳边,“你看,我不缺男人的。”
是周白。
暗淡的光影,却将周旭东的脸照得惨白。
两人就这么面对站着,一高一矮,岑冬却仿佛看不见他般,按下接听键,在黑夜中自顾言语。
“岑冬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呢?”
刚一接通,周白便急不可耐地抛出两个问题。
岑冬环视四周,池塘中央被月光照的发亮,平静深邃,她沉默一瞬,“在阳城。”
“阳城?”周白疑惑,“你怎么跑这么远的地方?”
“散散心。”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头发,视线掠过静寂的村庄,愣是半点没分给身旁的那个男人。
两人又聊了几句,周旭东听不见那边说了些什么,只是偶尔能看见她嘴角的笑意。
他敛首,身子侧向一边,低头踩灭脚下的烟头。
后半夜的风凉意更甚。
他又等了好一会儿,那边终于电话快打完,末了他听见岑冬低笑一声,“就这样吧,定位我待会儿发给你。”
他皱了皱眉。
挂了电话,田间又陷入沉寂。
他看向她,刚刚的尴尬和窘迫在内心尚未褪去,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沉默一秒,摸了摸鼻尖,轻声道:“走吧,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被他说的不清不楚。
越是模糊的东西,就越容易给人希望。
岑冬敛眉,向远处望去,条条错错的田间小路,向四面八方支出去,狭窄逼仄,堪堪只能容得下一人而过。
周旭东侧着身子,让她先过。
“你走前面。”
岑冬低头看脚下的路:“我找不到。”
他语气平缓,“没事,我知道。”
岑冬挑眉,不再推迟,踏上在黑夜中看不出颜色的泥土。
许是刚刚下了雨,田间湿润,泥土稀软,一脚踏下去,是深深浅浅的印记。
两人一前一后,风扬起她的裙摆,偶尔擦过他的脚踝,略微粗糙。
周旭东盯着脚下的湿土地发呆。
打电话来的人是周白,她刚刚的意思是,周白要过来找她?
“艹。”
肩膀传来一阵钝痛,身后男人的胸膛像是铁板一样,硌的她肩胛骨隐隐作痛。
岑冬转过头,正准备发火,却瞧见身后那人一脸歉意,“不好意思,天太黑没注意。”
他心里想着事儿,自然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嗯?”他纳闷她为何突然停下来。
岑冬侧着身子让开,周旭东偏头朝前方看过去,一条不大不小的水渠将田坝隔开。
他默了一瞬,“我先过去吧,在那边接你。”
她保持着侧身的姿势示意他先往前走。
他靠过来,深灰色的阴影落在她的脸上,擦过她的时候,那双深沉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
覆过来的时候,有淡淡的烟草味,岑冬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她一向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干净而内敛。
周旭东撑着身子,控制自己尽量不碰到她,却不料下了雨,脚下泥泞湿滑,他一个重心不稳,朝她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