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深陷沼泽,情不自禁。
日头渐显,竹林深深,田坎交错间有土黄狗窜过,惊起一旁树上栖息的雀儿。
村里的老人们醒的早,吃了早饭,坐在自家坝子上,一边折菜一边扯着家长里短。
不远处,有两个身影渐渐走近,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王二娘眯着眼睛瞅了好一会儿,越看越是觉得那男的有点眼熟。
捣了捣身边人李孃的胳膊,“诶,李家婆娘,你看哈那个男的,是不是周家大娃?”
“不是哦。”李孃先是否认,尔后盯着那人影看了好一会儿,越来越近,“嗨呀,好像真的是的嘛。”
“啷个又跑起回来了?”李孃眉头一皱,“莫不是又回来借钱的?”
王二娘一拍大腿,赶紧摇头的,“反正我是没得钱了,去年借了我两万块钱,到现在还没还我叻。”
这边周旭东和岑冬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竹林走近。
还未走到跟前,王二娘就站起身来朝周旭东大吼:“周家大娃,你啷个又跑起回来了?”
周旭东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招呼了一声:“嬢嬢们好。”
“哟。”王二娘眼尖,一眼瞥见后面跟着的岑冬,“这哪家妹儿这么水灵?”
她眨巴眨巴眼,目光来来回回在岑冬身上打量了好几回,越看越惊喜,“呀,这妹儿当真是长的乖嘞,越看越顺眼。”
尽管一夜未眠,眼底残留着一片阴影,但仍然遮不住岑冬本来的美。
乡下人热情,一群人围着岑冬看来看去,嘴里亲热地招呼着,七嘴八舌地抛出一堆问题。
“这是我同事的表妹,艺术系的,这不是放暑假了的嘛,到乡下来写生。”周旭东随便扯了个理由含糊其辞。
“嗨呀,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你看人家这个气质,简直不摆了。”
“阿姨,您说笑了。”
周旭东瞧见她和阿姨们一左一右地聊起来,原本还担心她适应不了乡下人的热情,这会儿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也对,她向来最会在人前扮乖。
这边王二娘一把把周旭东拉过来,悄悄耳语,“大娃,你这盘回来搞啥子叻?”
她问的小心翼翼,踌躇了一下,继续开口:“你婆娘咋样嘛,好点没有?”
周旭东眼神暗了一下,“走了。”
“走了?”王二娘没想到这么快,随即又安慰他:“唉,也是造孽,不过走了也好,癌症这个东西就是花钱的份儿。”
迟疑一下,王二娘压低嗓音,有些不好意思:“东娃儿。”她搓搓手指,“你看你借嬢的钱,啥子时候还嘛,马上我就要接媳妇儿了,用钱的地方就来了。”
周旭东愣了一下,“诚哥要结婚了?”
“对啊,前几天他还给我打电话说哪天给你说一声。”
“那他回来吗,还是说在重庆办婚礼?”
“肯定在重庆嘛,我们这个小乡村,人家女方肯定看不上三。”
周旭东了然,伸手在背包掏出一迭红票子递过去。
“二娘你数数,这里是两万。”
王二娘眼睛一亮,也顾不得问他这钱哪儿来的,缩到一边数起来。
周旭东这才得空,转过身找她,却瞧见站在一旁的身影。
她站在田坎边,一席长裙,仿佛与这个逼仄、穷困的小村落格格不入。
她不知道和乡亲们在聊些什么,笑意吟吟,清风吹起她的裙摆,如伫立枝头的一朵玫瑰。
岑冬看见他的目光,冲乡亲们到了谢,朝他走来。
“这是什么?”周旭东蹙眉,盯着她手里的青菜问,一边顺手接了过来。
岑冬歪着头笑,指着他手里的菜一个一个念叨:“这是小白菜...这是青油菜...这是...”
她皱起眉头想了想,“瓢...瓢啥来着。”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眼底染上笑意,他接过话,“瓢儿白。”
“对对对。”她懊恼道:“刚刚那个阿姨教我说了半天,我本来记住了,结果一转眼就忘了。”末了转头冲他道:“你们阳城的方言是真的难。”
“你多听听自然而然就学会了。”他话一转,“我当然知道这些是啥,我是说你怎么手上拿着这些?”
岑冬听罢有些得意:“阿姨们看我长得乖,喜欢我,所以送我的。”
她微翘起嘴角,像邀功的小孩,周旭东觉得此刻的她才更像一个十八岁的孩子。
他提着菜转身往家走,也不管她跟没跟上,嘴角隐过笑意:“看来今天是不用摘自家菜地了...”
四周深山围绕,穿过田间小巷,往竹林深处走,栋栋独楼坐落在日照山林之间。
岑冬跟在他的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周旭东终于在一扇铁门下停住脚步。
铁门上了年头,门面到处有生锈,又被人用有差别的油漆补了又补。
周旭东正准备敲门,大门却被人从里头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