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你给我喝的那些药所赐,我是需要男人跟我不停地上床。可是你忘了,这世上不止你一个男人。京城里比你貌美,比你阳物粗大,比你床上功夫好的男人多的是,你又有什么特别的?”
不要说……不要说这种话……
尽管我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但嘴巴里冒出来的伤人话语还是一句接一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得这么丑恶,不知道为什么会从嘴里冒出这么多可恶的、令人恶心的话。
我明明不是这么想的,我不是……
“你想做我的床奴?不错,你现在是有这个资本,你年轻,脸长得也不错,可等你年纪大了,容貌老去,你觉得我还会再看你一眼吗?”
我倏尔微笑起来:“也好,既然你下贱,非要做我的床奴,我就让你做。别说叁十岁,等你二十岁,我应该就玩腻了,把你送给街上娶不起男人的寡妇们玩怎么样?让你一天伺候十来个女人,反正你也射不出来,一直硬着,别说十来个,就是一百个也能伺候得来吧!”
他脸色越来越难看,“轰”地一声,屋里的屏风和桌子被炸成碎片,花瓶也“啪”地一声破碎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的毒意似乎要把我千刀万剐。
“你这个……毒妇……”他哑着嗓子,表情十分阴戾。
“我为你肝肠寸断,为你尊严扫地,为你舍弃一切……你竟……如此羞辱我……”一字一字,如同割肉刮骨,弥漫着强烈的恨意。
我抬起头,不知为何,即使他凶成这样,我也并不畏惧他。
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可悲,他能隔着我,打碎屏风,又能隔着屏风,打碎桌子,都不会伤我,哪怕是在我说了那种伤人的话之后。
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可怜的人了。
我缓缓地开口:“我不需要你为我肝肠寸断,不需要你为我尊严扫地,更不需要你为我舍弃一切。我只要你放过我,永远别再出现我面前。”
我转身离开了,走到门边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此刻苍白阴冷,十分吓人,与去年早夏我在花园里碰见的少年,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我忽然发现,他好像比去年长高了一些。
我道:“李晚镜,其实我曾经喜欢过你。我们初遇的时候,你拿着一朵百合,算起来,可以称得上是我的初恋。只可惜,现在我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假影罢了。”
他慢慢地看过来,从苍白的口中,慢慢地吐出了六个字:“林微雨,我恨你。”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夜色里传来他撕心裂肺的惨笑。
(一百零八)
亲爱的老爸,亲爱的老妈:
在一切结束后的数年里,我曾反复回忆我所经历的事情。我曾以为,我所有的行为都是落子无悔;我曾以为,命运之轮向何方滚动,全在我想、或不想的一念之间,无论它向哪个方向滚去,那都是我的选择,我绝不会后悔。
我依心而行,随性而为,我天真、烂漫、自由、深切地给予并接受他人的爱,不会做任何坏事。这是你们在我的童年时代,教会我的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我很难理解,为什么有一天,我会如此后悔。他受尽折辱,把最后一丝尊严撕碎了来到我身边,希望我能给他在人间最后的归宿,可我毫不在意,依然无情地拒绝了他,甚至给了他更大的伤害。
我以为我做的是正确的。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他应该受到惩罚。
我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很不成熟。
可是老天哪,那个时候他才17岁,这其中还有接近15年都是在深宅大院里面对着扭曲的教育度过的,他是自愿变成这样的吗?不见得。他比我那个妹妹还要小,如果他不对,他应该由我来引导——如果我认为我是对的。
但是我也很不成熟。每次想到这点,我就觉得自己真是失败透顶。我接受了你们多年的教育,成长为了一个不错的青年,后来,拜老天所赐,我又多活了17年。这个年龄的我,去教导一个只知道依赖我的17岁少年,本该绰绰有余。
可我没有做到。我早该成为成熟的大人。却始终还像那个17岁的我,没有一点点改变。
我后悔了。
每当我想起那个夜晚,想起他在夜色里的惨笑,想起被摔碎的百合花,想起后来黄昏时分的月亮,想起躲在垛草里瑟瑟发抖的他,苍老的他,我就对自己的不成熟感到无比悔恨。
我记得,10岁的时候,你们给我讲《麦琪的礼物》,我被深深地打动。从此,我想要的爱情就是麦琪的礼物,如果不是,那我宁愿一生也不要拥有所谓的爱情。
没想到,有这么一天,我竟然得到了。
我得到了,可我也后悔了。
我拷问自己,不是麦琪的礼物就不算爱吗?非要别人付出他拥有的一切,非要一切无法挽回,才能感觉到这是爱吗?
爱一定要无私,一定要奉献吗?
自私的爱,偏执的爱,就不是爱吗?
多年后,我终于明白,他想要很简单,是在两个世界里,我遇见的所有人里,对我最纯洁最无垢的期待。
虽然我那个时候还不懂什么是爱,也给不了他爱,但我应该试图给他,而不是选择逃避,更不是无情地伤害他。这才是你们教给我的,给予并接受他人的爱。
只可惜我成熟的时候,等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一切已经太晚太晚。
我后悔了。亲爱的老妈、亲爱的老爸,我后悔了。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未如此后悔。
如果能再来一次,或许我与他都不会走上那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爱你们的 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