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警官走进来,找到了荡秋千的江芜,“人都带来了,就在门外救护车上,然后呢?”
江芜跳下秋千,拍了拍手,“然后?当然是请演员就位,准备看戏了。”
陶警官迷茫,“什么演员?看什么戏?”
江芜看着操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当然是看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审判啊。
*
赖佳妈妈也跟着救护车一起来了,本来她是坚决不同意让这些病人离开医院的,是赖佳跟她单独说了什么,又有陶警官亮出身份,她才点了头。
而随着救护车越来越接近目的地,她惊奇地发现,这些病人的情况似乎有所好转,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就连刚才在医院里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肿瘤,也恢复了安静。
等陶警官和车上的医护人员将这些病人一一搬进校园内后,严磊第一个睁开了眼睛,迷茫地望向四周:“这是什么地方?”
他不是在医院里吗?还是他现在在做梦?
“不记得了吗?这里是你们的母校,城关中学啊。”
江芜还坐在秋千上,笑眯眯地看着严磊,“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
严磊眼中越发茫然,就在这时,他身边的曹欣忽然没命地尖叫起来,“不,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让我走,我不要回来——”
说完她转身就往大门的方向跑去,可还没跑几步,就被空气中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重重弹了回来。
其他人试图绕开这个方向,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道屏障将他们牢牢圈在这方寸之间。身穿蓝白条病号服的八个人,就像八只实验小白鼠,被关在了笼子里。
“你们在搞什么鬼,快放老子出去!”
醒来后的金鹏飞依旧凶狠暴躁,冲着赖佳妈妈的方向破口大骂,“你这个庸医,治不好我妈,还想害死我是不是?我要回医院!”
“曹欣?还有你是……魏玉敏?”严磊终于认出了这两个同班同学,“赖医生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倒霉啊?”
曹欣听到严磊的话,突然停止了捶打空气的动作,神经质地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
她转过来,直勾勾地看着严磊,终于吼出那个让她极度恐惧又崩溃的名字。
“华星宜……是华星宜!是她回来报仇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个梦魇一般的名字后,曹欣忽然就不怕了,她张牙舞爪地对着空气挥舞着,“你出来啊,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你出来啊!”
“你在叫我吗?”
曹欣忽然惊恐地低下头。
这声音……好像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小腿传来一股钻心的刺痛,她踉跄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疼痛越来越强烈,她的小腿像是被钳子狠狠扭动,裤腿下有什么东西在不断隆起……
“啊!!!”
曹欣发出不似活人般的凄厉惨叫,下一秒,蓝白色的布料被撕裂,鲜血如蓬草般漫天泼洒。
她的小腿扭曲成一个可怕的角度,一颗如人头大小的肿瘤从模糊的血肉中挣脱出来,飘在空中,眉眼五官栩栩如生,赫然是华星宜的模样。
她慢慢飘到曹欣面前,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唇瓣开合,声音也一如二十年前,清澈甜美。
“你想见我,可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曹欣的脸惨白惨白的,惊恐和大量失血让她无法思考,甚至连晕过去都做不到。
她终于明白,自从确诊肿瘤之后,那股如蛆附骨般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了。
她的半条腿已经被撕裂了,肌肉和筋膜暴露在空气中,下面是断开的腿骨,截面粗糙得像是被小孩子随手拧坏的旧玩具。
就像她当年带着她的小跟班们对华星宜做的那些,居高临下的,傲慢肆意的,恶毒残忍的,欺凌。
“星宜?你是星宜吗?”
严磊壮着胆子喊那颗飘在半空的,华星宜的“头”,“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偷偷捂住自己的肚子,紧张得整个胃部都在不停翻涌。
不敢想象,如果他肚子里的肿瘤其实也是这种东西……
“华星宜”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又念出了几个让严磊耳熟的名字,“魏玉敏,赵晓秋,李媛,你们当年跟着曹欣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结果这些年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三个被叫到名字,已经三十多岁的女人抖如筛糠,像三只瑟瑟发抖的小鹌鹑,眼神里充满祈求。
“对不起,华星宜,我们当初什么都不懂,都是曹欣……都是曹欣非要我们欺负你的!”魏玉敏大声向她求饶,哭得涕泗横流,“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们毕竟还当过一年的同桌啊!”
“同桌?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就是你把严磊写给我的情书偷给曹欣的吧?”
“华星宜”又飘到了魏玉敏面前,贴在她的耳边说,“你也喜欢严磊,所以你看不得我和他好,才撺掇着曹欣来欺负我,对不对?”
魏玉敏猛地看向严磊,后者正一脸不可思议,“原来你们还欺负过星宜?”
严磊想起来了,那会儿曹欣是学校里有名的“欣姐”,不爱学习,身后成天跟着几个和她同样不学无术的小女生,据说谁要是被她们看不顺眼了,就会被堵在女厕所扇耳光。
那时候严磊还是班上的前几名,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跟这些坏女生从来没有交集,更不关心她们每天都干了什么。
可他没想到,原来华星宜也是她们欺辱的对象。
“扯头发,扇耳光,用拖地的脏水泼我的衣服和书包,拿美工刀在我胳膊上刻字,还用烟头烫那些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