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他陷入沉思,便不再问。他反而问她:“你此去是给你嫂嫂做说客的?”
“我哪里做得了说客。只因我对她不忍心,不得已罢了。”
他闻言一笑,“你对女子尽宽厚用情。”她闻言亦莞尔,立起身来走至门首,又听得他笑道:“早些回来。”
因为母亲已逝,她嫁后其实绝少归宁。此番回家,她才发现她的院落空置已久了,园中花草虽尚有人照拂,但不比她在家时精心。此时竟有了些荒凉相。
“父亲。”李瑽立在凉国公书案前。
“我不知多久未见我的小女儿。可惜我的瑽儿并不是为了看望老父回来的。”凉国公早明白她此次回家的用意。
“哪里不是呢?”她在一旁坐下,牵住父亲的衣袖。
“瑽儿近日好?”
“好。若不是阿恕怕风,女儿也将他带来给父亲瞧瞧。”她同父亲之间,仍如寻常父女一般寒暄问候,并不提起一丝不快之事。几番波折之后,她仍信任自己的父亲。即使哪怕是出于对母亲的歉疚,父亲仍维护着她。
她待要开口提起大哥的事,父亲却按住她的话:“我知你想维护你大哥。你想说的,二郎已经都提过了。”
“如此——”
“我并非不宽宥他。”凉国公神色沉下来,“我知晓他自是伤心人。只是想起你母亲来——你们兄妹,皆是你母亲的性命换来的。如此仍要为情自伤,为人父母焉得不痛心?你大哥虽最年长,却于此事最不明。”
“女儿懂得。”她亦曾有过赴死的念头,正是感于母亲生身之苦才未曾尝试。然而她亦懂她大哥的痛苦,那样为人摆布和羞辱的生涯,连最微末之处也不得自由。身处那般生涯之中,一时得见解脱,又怎会不受诱惑。
“瑽儿,六殿下近日如何?”
“他对我好。然而齐王死后,六哥只闭门谢客,我揣摩不出他所思所想。”
“如果齐王健全,放你二人北归之藩尚可图,然而皇嗣如今已死。你与他再难得太平。你可明白?”
“女儿明白。”她默想,元澈其实颇抗拒为人所用。然而她既是他的王妃,也是李氏的女儿。
“无论如何——为父只望你平安。”
她垂首。她十五岁在凉州驰骋时,从未想过平安却是最难得的事物。她离家前,终于去探望了她那尚在反省之中的大哥。然而她未想到,李璟给了她一样她从未想到的事物——一封鸽子带来的信。
她一眼即可认出李璘的手迹。信鸽从边疆飞回,却径直飞到公府,未曾到她手中。那是封措辞十分急切的诀别信,大约写在鸣州城下血战之中。依李璘素日的谨慎,绝不会将心迹尽数写于书中。
“大哥哥,你知道了。”
“你和叁郎——我早该明白。”李璟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容。“然而,你们是否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她如淋冰雪。她的大哥在和父亲长久的对抗中终于握紧了那件对准了心口的利器。
“叁郎究竟是不是母亲的儿子,还有,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