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自言气得直拿戒尺敲讲桌:“一群蠢货。”
若无掌门师兄从旁消灾,怕是再建十个学堂都不够这群废柴烧。
喧闹声将埋首桌案熟睡的赫连断吵醒,密睫轻颤,瞥见蒜苗鼓圆腮帮,正往烧红的指头上吹凉气,前桌的甘了了笑得前仰后俯直拿额头扣桌子。
赫连断起身,直接坐至温禾身侧,道一声:“笨苗,看清了。”
几个流畅指骨翻转间,一簇白火燃于掌心。
妙自言受到莫大鼓舞,于讲台前,激动地扯着嗓子叫嚷开:“看见没看见没,日后莫要再说老夫我教得不好,为何有人一学便会,而你们一学则废。”
诸学子又连熬几宿,终于赶在花界簋门堑开启的前一日,幻出白火,制出属于各人的白焰灯笼。
竹已见往日同窗个个面如僵尸,眼圈更是堪比后山的食铁兽,他突然庆幸自己未得入簋门堑的名额。
只是十分心疼瘦了好一圈的草二,他只得暗中多煨一碗山参野鸡汤,给小草补充营养。
温禾制成白焰灯笼那夜,总算可以睡个好觉。
屁股沾椅,趴至桌案,便陷入深眠,翌日醒来,四仰八叉躺在床榻之上。
赫连断不知所踪。
温禾担心魔头一言不合,往仙门撒欢,顾不得梳洗,顶一头鸡窝发奔出门去。
却见赫连断静坐院内石桌前,手中捏着一朵紫莲,静静凝视。
少室仙府唯有郁子幽的十二空谷,有一汪大叶紫莲潭。
想必魔头已往十二谷游逛一圈。
温禾轻步靠近,魔头一向如淬井冰的眸子,此刻沉而静,间或糅杂几分疑虑,她小心问:“君上,你喜欢紫莲?”
赫连断抬首,指尖轻放紫莲,却什么都未说。
他只觉这紫莲有股莫名相熟之感,撷取盎然盛放的紫莲时,心头难得划过一丝不忍的情绪。
花界云上温谷,已近在眼前。
六界四合,凡得了资格的弟子皆聚集于此,排队入内。
一路,云汲稍显不安,他还未告之温禾,花神月倾已身归混沌。
见温禾即将挨近温谷大门,云汲这才趋近两步道:“你可还记得妙自言讲得关于永生之课。”
温禾将入选文牒,交由守门花灵,这才颔首道:“生既是死,灭则是生。周而复始,天道轮回,是为永生。”
云汲:“此话授引世人看淡生死,莫执着皮相法身,莫纠生死轮回,若参破其中奥意,可入永生意境之门。”
好好的,为何突然上起永生小课堂。
温禾一脸不解,旁侧的赫连断冷哼一声:“大师兄直接说花神死了不更简单些么。”
温禾怔然,许久未反应过来,待回神时,不敢置信道:“什么,花神……月倾花神可是上古四大尊神之一,寿与天齐,怎么可能……”
云汲颔首,眸匿痛惜,“节哀。”
入了云上温谷,温禾才知花界早已变天。
花神芳逝,四季花主之首的芍药姑姑,悲恸伤身,殒了心脉,至今昏迷不醒。
现如今的花界,千花凋零,树缠白帛,一片素缟。
而如今代掌花神之位,执溯水花杖者,正是郁子幽。
温禾跪在花神灵碑前,燃香叩首。
怪不得先前花铃一直联系不到花神。
温禾记得初到花界,她对于穿成一株水仙的事实不能接受。
整日神神道道满山谷游荡,她不懂吞岚汲露的修行法门,只依存生理需求,靠食野果生存。
想吃肉食,不懂狩猎。连打只山鸟野兔都做不到。
她甚至遇到一只死兔子,亦无从下手。
不会扒皮,不敢开膛破肚,更连火也点不着。
连着数日以野果果腹,不懂分辨毒果,食了拉肚子是常有之事。
足月不食谷米肉食的她,偷了一位小花仙院中晾晒的肉干,及一套换洗衣裳,被发现后,押至四季花主处定罪。
幸而在花主芳院,遇见花神月倾。
彼时,她被五花大绑,瘦骨嶙峋,仿若乞丐逃犯。
芍药花主问她为何行窃时,她只道一句饿,半响又道一句没衣裳穿。
月桂香氛漫了芳院角落,百花深处逆光走出一位气韵芳华的美人。
美人俯身,探出一只柔嫩纤手,声音说不出的细腻温润,“孩子,快起来。”
自此,她于花神月倾的羽翼下渐渐成长。
花界相较平允,多数花灵本性纯良,但无论何地,皆免不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高阶的花灵吞噬方启蒙的小花灵,也是常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