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堇昀点了点头,并不多解释。
周宁想了想,兴许就是因为颜堇昀以前从来都不沾占卜游戏,所以给人占卜起来才会准的吧,或许还是因为新手光环,或是……占卜之道,很多时候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只要愿意相信,那就都是准的……
想到这里,她也就接受了颜堇昀的说法,“那你现在岂不就是、就是……那个称呼怎么说来着?网红?”
“算不上。”颜堇昀连忙摆手,“反正我一个人在花茶屋,没有客人的时候也没什么事情做,搞个副业,打发时间也是好的。”她想了想,又建议周宁,“如果去了龙城之后一时没找到称心的工作,你也可以做个副业试试,说不准就又是个机会呢。”
她这话带着一丝调侃,也有些针对之前李熙佳说的那一番话的意思。
周宁却没有深想,只是带着些惊讶和失措地笑了笑,“我?我可不行,我在不熟的人跟前根本就没有话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颜堇昀默默叹了口气,周宁确实在陌生人面前格外内向——她和李熙佳的性格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如果不是因为两人从小就是邻居,有一直上同一所学校,其实这样的两个人是根本就没有可能成为朋友的。
“昀昀,其实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你的。”周宁忽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双手相互紧握着,微垂着头,目光紧紧粘粘在自己交缠的手指上,“虽然、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是你总是那样自信。”
颜堇昀摇了摇头,忽略了周宁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悖论:她20岁的时候就父母双亡,在这世上从此举目无亲,孤零零的一个人,又有什么好值得人羡慕的?
“熙佳也是,晴青也是,你们总是那样自信,敢于展示自己,我就不行。”周宁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像是忽然豁出去了似的,用一根针直直地挑破了心底的脓疮,“这次去龙城,我也是想试一试,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命。如果我这辈子注定了只能平庸,那我也就认了。”
或许是因为再过两天她就要去龙城了,之后如果找工作的事情顺利,要隔好久才会再见到颜堇昀,因此竟然说出了这样“掏心掏肺”的话。颜堇昀一时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说,“瞎说,我就觉得你很好。”她转了转眼珠,提议,“不如我来给你算一张牌吧?”
周宁一愣,“不用了。”她好像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似乎说了些很突兀的话,略显仓惶地一笑,“今天过来找你聊聊天,这就要回去了,还有一些东西要准备……”
即便知道她这或许只是托词,但是在经过了刚刚的片刻尴尬后,颜堇昀也觉得让周宁在此时告辞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她虚言挽留了两句,就从善如流地送周宁出了花茶屋,“加油!”她手肘微微下沉,做了一个加油鼓劲的动作,周宁回身招了招手,泛起一个真心实意的浅笑。
眼看着周宁的身影转过了远处的拐角——兴许是去那边坐地铁去了,颜堇昀这才回身摘下身后“暂停营业”的牌子,回到花茶屋内。
兴许真的是巧合,周宁在花茶屋内呆了将近一个小时,她刚一走,就有客人上门了。那两位女生似是学画画的学生,身后都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画夹,她们大概是过来写生的,画得累了就收拾东西找家小店喝饮料。
生意上门,颜堇昀自然忙着招呼客人,正为这二人调制果汁饮料,就听门口风铃声又响起,又有人走了进来。
这回进来的是一个单独的女人,穿着洋装高跟鞋,长发及腰烫着大卷,脸上精致的妆容被巨大的墨镜遮住了打扮,只能清楚地看到一丝不苟地涂抹着大红色唇膏的嘴唇。这样的打扮放在一般人身上,难免会显得艳俗,但是这位客人却消化得很好,不仅不艳俗,还莫名地让人一眼看过去之后就很难再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她进来的时候神色间带着墨镜都难以遮掩的匆忙,却在看到正坐在堂中轻声聊天的两位女学生的时候露出了一抹忌惮,喉咙微动,似乎是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又扭头看了一眼吧台的方向,就大步地朝着一个角落里的位置走了过去。
颜堇昀此时已经为那两位女学生调制好了饮料,端着一个小托盘,把饮料送过去放在那两人间的小桌上,又笑着过去招呼那位单独的女客人,“您好,要喝一杯什么吗?”
那位女客人扭头盯着颜堇昀,几秒间,神色从惊慌到警惕到放松又到探寻,几经变换,最后才吁出一口气,“你这边的招牌饮品是什么?上一杯就行了。”
她似乎不愿意多说话,又好像习惯了支使别人,几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带上了几分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
颜堇昀从小就陪着母亲开花茶屋,长到现在也见过不少点单的客人了,这样态度的还是第一次见。她双眼下意识一眯,很快又放松下来:不过是一位萍水相逢的客人罢了,好歹也是照顾自己生意的人,犯不着和她较真儿。
或许她现在心情不好,有什么烦心事……
这话是当初颜妈妈总挂在嘴边的:“这个世道,谁能真正无忧无虑?有些不顺的事,心情烦闷,态度自然就不会太好。不过是路人,相互体谅一下就好了。”
颜堇昀把妈妈说过的话默念了两遍,就转身回了吧台那边。
两位学生各喝了一杯饮料,又坐在店里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起身结账,背着画夹继续写生去了。几乎就在她们两个走出门去的瞬间,那位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女客人也起身走到了吧台前,她伸出手指在吧台的台面上随意地扣了两下,抬手拿下鼻梁上架着的墨镜,露出一张精致而艳丽的脸。
“你好,我是邹菲菲,巫婆婆介绍我过来的。”
第7章 7张塔罗牌
梧城虽然算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但是因为比邻龙城,因此反而很少能见到什么明星——毕竟龙城机会更多、更好,大部分影视、音乐制作公司也都扎根在龙城,娱乐是个圈,梧城显然并不在这个圈内。
也是因为这样,颜堇昀呆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邹菲菲到底是何许人也。但是几乎就在她了然的瞬间,她就又产生了新的疑惑:邹菲菲在娱乐圈内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她可是去年新出炉的金牡丹花奖的视后,甚至还得到了金龙奖最佳女主角的提名——虽然最终遗憾落选,但是这一向声势都很不弱,网上很多人都说,只要今年再让她遇见一个好的剧本,哪怕导演、团队都籍籍无名,下一个金龙奖最佳女主角也一定会被她收入囊中。
可是,这样的一位知名女艺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这间身处梧城的、小小的花茶屋之中呢?
不过她很快又反应过来,刚刚邹菲菲自我介绍之后,似乎还紧跟了一句,“巫婆婆介绍我过来的。”
不同于瞬间就反应过来的邹菲菲的履历,颜堇昀疑惑地盯着邹菲菲看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巫婆婆”是谁。事实上,颜堇昀已经快忘记那位逛街时偶然遇到的说话做事风格古怪的老太太了,连带着那副塔罗牌,也被她用绒布包着直接放到了床头柜里。只有看到手机界面上“山海塔罗牌”这个app的图标的时候,她才会偶尔回忆起那间昏暗的、让人身处其中的时候感到十分不自在的小店。不过,这样的回忆往往也只是让她有瞬间的恍惚,很快就会连着脑海中涌出的画面一起被她丢到脑后了。
她现在当然是惊讶的:邹菲菲和巫婆婆,这无论怎么看都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吧?她们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巫婆婆又把邹菲菲介绍到她这边,想要做什么?
邹菲菲大大方方地站在吧台前,任由颜堇昀充满探究意味的视线在她脸上、身上盘桓,而与此同时她也在观察颜堇昀,眼底藏着些许考量。过了片刻,邹菲菲才再次扬起微笑,“是巫婆婆介绍我过来的,我想让你帮我算一副塔罗牌。”
听她主动道出来意,颜堇昀却更加疑惑不解,“你和巫婆婆……”
“哦,”邹菲菲笑着颔首,“我和巫婆婆认识好几年了,每次在接新工作之前,我都会去找她聊聊,让她帮我算一副牌。不过巫婆婆前阵子关店了,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云游了,我也找不到她,只留了张这间花茶屋的名片给我,告诉我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过来问你。”
明明不久之前自己还见过巫婆婆,她还送了自己一副塔罗牌,怎么这么快就关店了?
不过既然邹菲菲自己主动把话题引到了她过来的来意上,颜堇昀就也没多在巫婆婆的事上纠结,她抬眼看了看邹菲菲,斟酌着措辞,“邹小姐的意思是……想让我帮你算一副塔罗牌?”
“是啊。”
颜堇昀蓦地笑了,她不知道巫婆婆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巫婆婆明知自己只是个刚刚接触塔罗牌的新手,甚至有可能她回家之后就把塔罗牌的事忘到了脑后,根本不会点开“山海塔罗牌”的app,却还把自己的大客户介绍到这边,这样砸自己招牌的行为……
不过,毕竟是亲自到店的客人,她也不介意实话实说,“邹小姐,实际上,我并不是很懂塔罗牌里的学问,从上个月才刚开始接触的,甚至连‘粗通皮毛’都说不上。你过来找我帮你算牌,我可不能保证算出来的是不是准确。”
出乎意料之外的,她这样直白的态度却恰到好处地取悦了邹菲菲,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位小姐……”
“我姓颜,颜堇昀。”
“颜小姐,占卜这种事,不过是求一个心安罢了。巫婆婆也常和我说,在占卜界,真正有本事开天眼、看到未来的人本就少之又少,而他们的一生中开天眼的次数又是有限的,又怎么可能把这样的机会用在我们这样的普通客人身上?而每次都能精准地看到未来,是需要特定的天赋的。这样的人百不足一,甚至一千个、一万个人里面也不一定能出来一个。我这样说,颜小姐能明白吗?”
原来就是为了花钱买心安啊……
颜堇昀了然地点了点头,“既然邹小姐这样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