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昀……”楼孝珩抿了抿唇,略有些无措地开口,“你……我刚刚没伤到你吧?”
这是正常的楼孝珩又回来了?
颜堇昀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但是她此时正倚着树干,退也无处可退。“没有。”颜堇昀的声音还有些不自然,她又深呼吸了几次,才问:“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楼孝珩不安地回答,摸摸鼻子,眼神又坚定下来,“必须得走了。”他不知是在说服颜堇昀还是在说服自己,“要尽快找到凤凰花蕊,不能继续在这个古怪的地方呆下去了。再呆下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颜堇昀点了点头,她现在也觉得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了,只是,阿雯还在睡着……她忙扭头去看阿雯,却见阿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一脸惺忪地看着他们两个。
“阿雯姑娘,你醒了?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吧?”
阿雯淡笑着摇了摇头,很快恢复了精神,起身示意二人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颜堇昀很想问问刚刚阿雯在梦里看见了什么,但是碍于楼孝珩在场,更碍于交流不便,只得放弃。
三人安静地往前走着,耳边只能听到林间枝叶的摇动声,以及三人的脚步声,不知道走到何处才是尽头。
一直走到天色渐暗,都半点没见到凤凰花的影子,来时的方向早就找不到了,三人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何处,周围也没有个山洞什么的。楼孝珩同颜堇昀商量了一下,又征求了阿雯的意见,才趁着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在几棵距离不远的矮树间寻了一处空地,让两个姑娘坐在一起不要乱走,自己打着手电筒四处寻捡树枝,充当柴火。
楼孝珩虽然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少爷,但是这一次进来迷雾森林,多亏他想得周全,乾坤袋内诸多法宝不提,包里也装着手电筒、几节适用的电池,还有两个打火机。
打着手电筒去拣树枝,回来后搭成一个简易的火堆,用打火机点燃,昏黄的橘色火堆照亮了周遭的一隅之地,三人围坐在火堆周围,也就没有那样惧怕隐藏在黑暗树林中的未知了。
夜幕降临,三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也只敢吃到半饱,就开始闭目养神。颜堇昀起先是不敢睡觉的,她生怕自己睡着之后楼孝珩又开始发疯,到时候一把掐死自己,她都没地方说理去。不过,偷偷睁眼往旁边一瞧,阿雯却不像她这般有心理障碍,已经闭上双眼侧卧在树叶上,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熟了。
身边人沉沉睡着,颜堇昀越发觉得自己抵抗不住不断袭来的困倦之意,她在心底默默说服自己:看起来,楼孝珩偶尔发疯变成另一个人,而那人似乎格外看重阿雯,下午的时候朝她发疯,也是因为怀疑她伤害了阿雯……若是她睡着了,说不定反而能摆脱身上的嫌疑,楼孝珩就疯不到她身上了。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也就睡着了。
***
又是那间新房,颜堇昀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睡梦之中,也就淡定下来——她如今反而生出一点好奇,如果这个身着红纱的新娘子就是自己的前世的话,那么……
等等,白天睡着做梦的时候,梦里坐在兽皮椅上那人,是不是喊自己“精卫”来着?
不等颜堇昀回忆起白天梦到过的细节,坐在床上的“她”就被身边的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屋外人群喧闹吵嚷的声音透过门窗的缝隙传来,嘈杂不已,但是就在男人抓住她手的那一瞬间,颜堇昀只觉得自己再也听不到屋外那些噪音了。
或者说,是“她”,再也听不到那些无谓的声音了,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她”自然是带着些羞赧的,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颜堇昀却只想侧过脸去不再看那张同楼孝珩一模一样的脸——区别只在于,楼孝珩是一头干练的短发,而眼前的新郎官,留着长发,头上还带着精致的赤金冠,借着烛光,简直要闪瞎了她的眼。
男人的表情极其淡然,不见半分喜意,一点都不喜庆,捏着“她”手腕的力气稍微有一点大,颜堇昀这样的“暂居客”,都能感觉到一点手腕处传来的疼痛。
“你给我听着。”男人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鄙夷和冷漠,“我之所以同你成亲,只是为了两个部落的安宁——我不喜欢你,你也不要奢求什么。”
语调平稳,一字一句说出的却是锥心之言。颜堇昀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痛,“她”的贝齿咬住下唇,直咬出一处伤口,尝到咸腥的血味,才缓缓松开。颜堇昀听到“她”带着一点颤抖地问:“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凤凰花神青钰雯。”
听到“青钰雯”这个名字的瞬间,男人的表情有了一丝微妙的改变。但是下一刻,他就把手直接放到了“她”的脖子上,“你不要在我面前提阿雯的名字……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娶我?”
面对“她”的追问,男人也有些狼狈——或者说,“她”的这个问题,刚好戳中了他的伤疤,提醒着他的无能: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不能得到,终身大事被人拿去联姻做交易,纵然身份尊贵,这份身不由己,也足够凸显男人的无能了。
“这是我的事。”他冷冷地丢下几个字,“你只要安分守己——我要出去招待客人们了。”
第65章 14枝凤凰花蕊
颜堇昀是在听到楼孝珩在她耳边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之后,才摆脱梦境的纠缠, 慢慢转醒过来的。
睁眼后, 又过了几秒钟, 才终于适应了眼前的昏暗。“怎么了?”
一张口,她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继而又感觉到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抬手一摸,才知道是泪水。不知什么时候, 她已然泪流满面。
胡乱摸了两下脸, 擦掉脸上的泪痕,她才有些清醒过来,注意到自己身周的环境。
刚刚入睡之前, 她是侧躺在地上,怀抱着自己的包睡着的。但是此刻, 她却是一个平躺的姿势, 上身微微向上倾斜, 倚在某个人的怀里, 一只手——那只没有抬起来擦泪的手,正被某个人握着, 那人的手很暖,而她的手,却全然冰凉。
自己靠着的人自然是楼孝珩, 他刚明明坐在火堆的另一边, 不知什么时候竟坐到了自己身后, 还把自己揽在怀里,正抬起手触碰她的脸颊——在擦她脸上的泪。颜堇昀一惊,猛地挣扎了一下,试图躲开楼孝珩擦泪的手,却惹来楼孝珩不容置疑的命令,“别动,你刚做噩梦了。”
话虽这样说,但是他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收回了自己的手。
颜堇昀压下心底的古怪感——同一张脸,刚刚还对着自己急严令色呢,现在却变了一张脸,对自己隐隐关切起来。
她安静了几秒钟,轻轻动了一下头,又招来楼孝珩的询问,“怎么,不舒服?”
“有一点晕。”颜堇昀随口回答,她的头确实有一点晕晕沉沉,从睡着到做梦,再到被楼孝珩唤醒,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她能肯定,肯定不到四个小时——这个睡眠时间,半长不长,正是最难受的时候,会头晕甚至头疼,她都不觉得奇怪。
楼孝珩说她刚刚是做“噩梦”,这个说法颜堇昀不置可否。显然,她在梦里见到的那些,很可能是曾经发生过的,某个人的过往——不仅仅是虚无缥缈的梦境。而且,她之所以流泪,应该是因为和睡梦中自己附身的那个人“共情”了,对于她自身而言,可算不上是“噩梦”。
她静静地在楼孝珩肩上靠了一会儿,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这一次,却是一夜无梦。
***
第二天,颜堇昀总觉得阿雯看着他们两个人的目光带着深意。
前一天晚上,颜堇昀做梦吵醒了楼孝珩,楼孝珩又叫醒了正在梦里哭的她,两个人都没有休息好,阿雯却没被晚上两人的动静吵醒,一觉睡到天明,比他们两个醒的都早些——肯定是看到他们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睡觉的样子了!
像是被人撞破了什么似的,颜堇昀只觉得尴尬,连阿雯的眼神都不敢正面对上。这时候,颜堇昀就觉得阿雯是个哑女的好处了,起码不会问出些让她更像挖个地洞钻进去的问题。
不过,阿雯看到的景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颜堇昀又忍不住疑惑——她自己当然是不知道的,只记得入睡之前是倚靠在楼孝珩的肩膀上,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是侧着躺在草地上的,头后枕着楼孝珩的包,怀里抱着她自己的包,身上还盖着楼孝珩的上衣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