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到江北时,裴轻舟腰腹间便多了一道疤,她一直不愿看到的疤。此时,她摸到了它,清晰的形状,可量的尺度,却是难言的过往。她蓦然想,还好陈暮江的小臂不会留疤。白玉般的肌肤倘若多了一道瑕疵,怕是上帝都要忍不住怜惜。
两个侧躺起来的人,仿若两只折翼的蝶,藏着各自的心事。
一阵无声的沉默后,裴轻舟小声问:“陈暮江,我可以抱你吗?”
陈暮江发觉裴轻舟请求越来越多,从坐渡轮……好吧,那是她自愿的。从答应陪她拍戏、允许她上床,现在是要抱她?那下一次会是什么?
这一次裴轻舟没等应允,直接环上了陈暮江的腰。
浓重的橙香随空气的流动扑上,窗帘靠上墙后便不再乱晃,陈暮江不知该看向何处,手里轻攥被角。
陈暮江腰生的纤细,没触过前只是视觉上的认知。触上后,裴轻舟会说像一个酒杯,线条明晰顺滑,让人忍不住托着把玩、捻弄。
“可以吗?”
又一问,明明在问可不可以抱她,语气却像干柴烈火间想要更进一步的询问,带着克制、乞求,又或是某种不自知的情动。
可不可以,都已可以。
陈暮江感受到腰上的手后,被角渐渐被放开。
没有刚刚肩上相碰的僵硬感,她没有被冻住,不平静的心反觉舒坦,就好像她一直在等裴轻舟能再与之相触,随便哪里。
最隐晦的喜欢来自今晚最美的月色,黑夜长久的沉默让这一刻变得永恒。
神也不知,谁又在等谁先开口。
“你没穿内衣?”陈暮江从各种念头里挑拣许久,问了一个她最能直接感受到的。
她当然没穿,从自己卧室出来,临时去敲了陈暮江的门,躺到了陈暮江的床上。如果是梦游,也完全可以做到,总不会中途再去把内衣穿上吧?
问得很不合理,甚至有些刻薄,但裴轻舟还是乖中带着俏皮地说:“我下次一定穿…”
或许是这态度太出人意外,也或许陈暮江原本就是心乱挑刺,让气氛尴尬地有些暧昧。
陈暮江又看向夜灯,换上沉稳的口气,掩去一些不平静的感受。
“我明天要去趟滨江,剧本围读前回。”
“嗯。”
“定妆的妆造老师已经联系过了,应该也快了。”
“嗯。”
“开机仪式在剧本围读后。”
“嗯。”
“自己在家不要吃太多垃圾食品。”
陈暮江事事交代妥当,裴轻舟声声应得利索,直到听见这句话,她顿住,陈暮江说的是“家”。
她是失言说了这个字?
喉咙像被堵了无穷多的沙粒,她艰难地从粒隙中挤出微弱的声儿,答一声:“好。”
陈暮江察出语调中细微的变化,以为是自己啰嗦太多,惹得人不快,便不再说话。
“陈暮江?”裴轻舟压着某种情绪声问她,“你有爱过人吗?”
这一夜她们话说很多,却是首度说起爱。
爱这个字眼,让陈暮江陷入沉思。父母是她唯一能把爱与之联系的人。可是,她的父母真的爱她吗?
12岁那年,她以第一名的成绩拿到市级作文奖,连老师都会特意为她空出一节课,与全班同学一起庆祝她的成绩,可她的爸妈却连过问的话都没有。
18岁成人礼,父母为她做了满桌菜,最后却因吃到饭里的香菜,当晚送去抢救。生活十八年,她的爸妈却记不得她对香菜过敏,使她与死神擦肩而过。
23岁那年,她拿到人生中第一个影视剧奖项,她的爸妈却没打过祝贺的电话。
爱有很多种,父母的爱是其中一种。人也都说父母的爱最无私,可谁能保证,无私中一定不夹私心。
养儿防老,难道不是一种无私下的私心吗?
陈暮江收回溺住的思绪,窝窝身子沉声道:“没有。”
“我也没有。”裴轻舟未有任何停顿地答,随即又问,“那你有喜欢过人吗?”
又是一个宏大的概念,但陈暮江这次答得很快:“没有。”
“我也没有。”
再度陷入一段沉默。夏夜本短,断断续续的对话让短短的夏夜变得格外漫长。
陈暮江微动身子,裴轻舟的手腕搭在腰上,感知明显。这人从她搭上腰的那刻起,就在小幅往前挪动,在躲什么,却又不敢声张。
裴轻舟回揽了下,中间的空气被挤出,两幅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到了一起。
僵滞的背与酥软的胸相碰,快速挤压、堆积、回形,轮廓变得具象,触感变得清晰,像是有火苗窜出,后背灼热感明晰。
陈暮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被相同的身体构造所吸引,但羞于表露,于是她挣脱。
“我去关下灯。”
夜灯终于被关掉,屋里全部暗下来,月光无从越界,距离重新拉开。
裴轻舟对陈暮江毫无征兆就起身关灯的行为,不甚理解,但从语气中读出些许慌乱。很多这样的女孩,在看到她无意抛出的妩媚一笑后,舞步就乱了。
心生慌乱,最易逼问。
“陈暮江,你在躲什么?”
三分关心,七分嘲笑,裴轻舟近乎挨上了她后颈。
陈暮江语调局促,不从正面回答:“关灯是为了睡觉。”
“那睡吧。晚安。”一抹笑融进黑夜。
“晚安。”
一句很轻很轻的“谢谢你,陈暮江”没有被听到。
短暂夜晚的支配权交还给热夏,黎明的声音持续靠近,城市正在等第一通叫卖声将它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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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坚持到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