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舟中谁着锦衣来(1)(2 / 2)

    刑昭想起那惊鸿一瞥,以及盈盈羸弱依靠在怀中的苍白面孔,心中一软:“也好,我去探望一下。顺便再问问能不能联系上她的家人。希望她能够忘却这段经历。”

    县太爷欣然一笑:“但愿吧。”这样痛苦的经历,她想,不会有人轻易就忘记的。

    陆昭得了空闲就去看望那名少女。

    江仵作坐在外头露天棚子中熬着药汁,味道实在不敢恭维。饶是陆昭都禁不住掩了掩鼻子问道:“江仵作,我来看看我救回来的那个姑娘。”他从背上把袋子取下,面上淌下汗珠,他和江仵作笑道:“我爹娘前些日子来开我还给我带了一些竹荪,给你和医馆的人都尝尝。”

    江仵作拍了拍手,招呼过来一个小学童帮自己看着中药,上前接过,对陆昭笑道:“谢谢你。她在最里头那间屋子,不过挺怕生,我让人带你去。”

    说着,江仵作寻了个小药童,让她给陆昭指路。小药童蹦蹦跶跶得,瞥了一眼身后的陆昭,一壁和他说:“你就这么空着手来的吗?”

    陆昭道:“我带了竹荪,你师傅收了。回头你们自己吃也可以给……”

    “我是问你过来看病人,就这么空手吗?”

    陆昭有点摸不透她的意思。

    小药童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子歪着脑袋教育他说:“哎呀,人家是个女孩子,你不应该带点花花草草吗?曲师爷上回来,还给人家带了一个小布娃娃挂在床头。”

    陆昭挠挠头,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小药童笑吟吟地从一旁柜子上拿来一盆茉莉花塞到陆昭怀里:“诺,你把这盆茉莉花带进去,保准人家喜欢。”

    “她喜欢茉莉花?”

    小药童脚尖一转,拍拍胸脯自信地说:“哪有女孩子不喜欢茉莉花啊。”

    到了最里头的房间,小药童先敲了敲门,然后试探着问:“嗨,我是芍药,有人来看望你,我们能进来吗?”

    小屋里头没什么声音,好像都感觉不到有人住在里头。

    陆昭心里有点怀疑和好奇,记忆里的女孩子年纪不大,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瓜子脸,秀丽温婉,还带着几分稚气,眼眸异常的空灵纯净,像仙女一样。可在他的认知中,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好像……都挺闹腾的,起码他家妹妹以前就是这样。

    小药童扭过脸对陆昭叮嘱说:“她身体很虚弱,也怕生人,不知道还能不能记得你。所以你一会儿进去多笑一笑,别吓着人家。邢捕快,不是我说你啊,你总是木着一张脸,别说会吓着人家小女孩儿,你一直找不到媳妇儿也是有原因的。”

    陆昭面上一黑,低声斥道:“行了行了,我找不到媳妇儿关你什么事?”

    芍药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腹诽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陆昭却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今天早上刚刚刮过的胡子,头发也难得梳理得还算整齐,可惜没有镜子,希望自己真得别吓着……等会儿,他有长得那么吓人吗?还能吓着人家?

    芍药还在提醒他多笑笑,一手缓缓推开木门。小屋里头日光熹微,安静得有些害怕,空气中浮动着花香和药草香,想来是之前小药童们送来的。靠在窗边的木板床上盖着一床被子,小小一团蜷缩在里面,要不是偶尔的呼吸会让她稍稍动一下,否则陆昭会以为这屋里根本就没有人。

    芍药放轻声音,很温柔地和那个小团子说:“姑娘,我带人来看望你,还给你带了一盆茉莉花,很好看得。你要不要稍微稍微看一眼啊?”芍药往里踏一部,果然那个小团子就吓得颤动了一下。陆昭看出来她在害怕,拉住芍药的手臂蹙起眉头,摇了摇头。

    芍药却甩开他又道:“姑娘,我不是别人啊,我是芍药,昨天还教你玩竹蜻蜓呢。这个人你认识的,我让他和你说话哈。”言罢,戳了戳陆昭的手臂示意他赶紧自我介绍。

    刑昭挣扎了一会儿,心里其实没报什么希望,估计人家小姑娘也不记得他。他握拳抵在唇边,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僵硬地却还是刻意让自己语气尽量温柔:“那个,我是那天的捕快……我……我来看看你……”他放下手中的茉莉花,一不小心,角落里的果盘歪在一旁,几颗水果滴溜溜地滚到地上,刑昭有些懊恼自己的手忙脚乱,烦闷的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水果,不成想,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水灵灵的眼眸。

    芍药激动地说:“你瞧,人家记得你呢,邢捕快!”那边江仵作还有事要吩咐芍药,让人将她喊走。芍药心有不舍,临走前恶狠狠地挥了挥拳头和陆昭说:“别欺负她啊,要不回头给你吃巴豆!”

    陆昭很想喊住她,毕竟他从来没有单独和这样女孩子相处的经验。可芍药还要忙,头也不回地跑了。

    他回眸,那个小姑娘不知何时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水眸盈盈相望,如梦似幻,有吃惊,有欣喜,还有满满的依赖。

    刑昭以为自己吓到了她,连忙整理好水果对她说:“对不起,我打扰你休息了,我马上走。”转身,不期然得,一只嫩白的小手揪住了刑昭的衣摆。

    “有事?”刑昭疑惑地看着她。不是说怕生吗?怎么见到自己倒不怕了?

    小姑娘期期艾艾,张着小嘴,有些激动地喊他:“我……我……”然而连连说了几个“我”字,她却再说不出别的了,她有些懊恼,想要继续说,却仍然是同样的结果,最后,她只得气馁地垂下小脑袋,任凭乌黑的长发遮住了面容。

    刑昭见她如此,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叫江仵作过来?”她摇头,眼眸抬起,仍是那样充满依恋的望着他。陆昭被她瞧的全身不自在,挠了挠头哑声道:“那……你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