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夜幕落下,月宜和赵南连牵着手一起去了当地最负盛名的“太阳宫”舞厅,人家都是挽着手,耳鬓厮磨,他俩的确还是两个小孩儿,一副好奇懵懂的样子,尤其是月宜那张脸,写满了稚气。赵南连稍稍好一些,尤其是换了新衣服,成熟了不少。
舞厅里面红男绿女,五光十色的灯光将整个舞厅照耀的当真如太阳宫殿一般,台上一名打扮靓丽的女郎正在唱着所谓的“靡靡之音”,身后还跟着妙龄女子伴舞,舞姿妖娆,令人心驰神往。
赵南连选了地方携月宜落座,立刻就有侍者前来,十分礼貌地询问两人是否要喝些什么。月宜接过单子,上下扫了一眼,顿时被上面的价格给惊呆了,赵南连瞧见月宜傻乎乎的神情,觉得好笑,也凑了脑袋过来看,顿时也呆若木鸡。
这一辈酒的价格都快赶上二师兄卖锅贴一个月的收入了。
月宜连忙对侍者说:“那个……我们就要两杯白葡萄酒。”
“月宜……你不能喝酒。”赵南连低声说。
“没事啦。”月宜言罢就将单子合拢还给侍者。
侍者一离开,赵南连又担心地说:“月宜,你才几岁啊,不能喝酒。喝了容易头疼。”
“那怎么办啊,不消费会被赶出去的,只能点两杯最便宜的了。”月宜嗔道,“那我就喝一点点,你帮我喝了不就好了吗?”月宜比划了一下,故意扁着嘴说:“你是不是嫌弃我啊?觉得我花钱大手大脚啊?”
“怎么会?这种地方消费肯定高,我早都做好心理建设了。”赵南连掏出钱包,虽然贵的让他心惊胆战,可是该出钱还是要出钱。
月宜想要拦着,她也知道赵南连赚钱不容易,可赵南连已经把钱递给了前来送葡萄酒的侍者。月宜忽然也递过去一张票子,抢着说:“那个,小费。”
侍者欣然接过,说了句“二位慢用”便离开了。
赵南连疑惑于月宜为什么还要多给一份钱,月宜笑道:“这是规矩嘛,都要给小费,算是一种打赏,否则有些服务员会故意使绊子。”
赵南连笑着摇摇头,只好说:“以后我还是要多赚钱,你想去哪里都消费得起。”
“我这也只是想和你过来时髦一把,往后就不一定再来了。”月宜端起酒杯,上下打量一番其中淡金色葡萄酒,对赵南连说,“让我尝一下。我还是第一次喝酒呢。”
赵南连没有阻拦,微笑着望向月宜,小姑娘抿了一口,顿时皱起眉头说:“哎呀,好难喝,我不喝了。”
“好酒要慢慢品,葡萄酒会有淡淡的甜味儿,你回味一下。”
月宜将信将疑,又抿了一下,液体在舌尖慢慢展开独有的酒香气,的确有一丝甜甜的、葡萄特有的芬芳。她的脸几乎顿时就被酒劲给染红了。赵南连痴痴地望着,抬起手碰了碰说:“有些热,月宜,头晕不晕?”
月宜摇头。
赵南连不让她喝了,自己喝了一杯,洋酒的度数他也感觉不出来,只觉得味道不错。月宜指着舞池里的人来人往说:“我们去跳舞吧。”
赵南连站起身,握着她的手来到舞池边缘,他们都不会跳舞,观望了会儿,发觉那些男女就是贴在一处,伴着音乐慢慢游走罢了。月宜的眼睛透出新奇的光泽,赵南连摸了摸头尴尬地笑着:“这也……贴得太近了……”
月宜红着脸,半低着头,婉声说:“试一试嘛,你会跳舞吗?”
“不会。”赵南连并未多想,而是认真地学着那些成熟男女,一手依旧紧紧握着月宜的手,一手稍稍搭在月宜的腰后。月宜却主动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在他胸前,赵南连顿时扬声说:“不能往前了……”
月宜只好停下,赵南连有时候和她爹一样,都是死脑筋。
赵南连和月宜生疏地游走在舞池边缘,浑身都僵硬得要命。月宜忽然“哎呀”一声,幽怨地看着赵南连:“你踩到我的皮鞋了……”
“月宜,你刚才也踩到我了。”赵南连苦笑着,“脚趾要断了。”
月宜忽然伏在他胸前,赵南连不得不停下动作柔声问她:“咋了?”
“头晕,脚也痛。”月宜委屈地说。
赵南连摸了摸她的脸,越来越热,估计是酒劲儿上来了:“我带你去洗把脸。”
“不要,不想走路。就这样站一会儿吧。”月宜双手环抱着赵南连腰身撒娇说。赵南连虽然觉得不妥,可是也没有放手,目光落在舞台上的当红歌星,流光闪烁,妩媚多情,可惜却都没有怀里的月宜令他惊艳。他稍稍护着月宜靠在角落里的柱子边上,月宜哼哼唧唧得,显然是喝多了有一点不舒服,赵南连不停地问“有没有恶心”“想不想吐”,过了几分钟月宜忍不住了,问过侍者洗手间位置,跌跌撞撞冲过去,伏在水池旁边疯狂呕吐。
赵南连拿着手帕给月宜擦了擦嘴,又借了玻璃杯盛了一些冰水递过去,月宜脑子还是晕乎乎得,赵南连只得单手把她虚虚搂在怀中,然后喂她喝下,心里自责,以后可绝对不能让月宜喝酒了,要是白秀才追责,自己八成又要被白秀才拿着戒尺一顿追打。
“先生,您的女朋友要实在不舒服,您还是先带着回去休息比较好。”一旁的侍者温馨的提醒。
“女……女朋友……不……”赵南连结结巴巴地开口,可惜舌头打了结,死活说不下去。不过侍者说得有道理,他扶着月宜走出太阳城,叫了辆黄包车。上了车之后月宜歪在他怀中,他把外套脱了裹在她身上,小姑娘枕着他的肩膀,弱弱地喊着“小哥哥”“小哥哥”。“我在呢,我在啊月宜,没事的,缓一会儿就好了。你第一次喝酒,肯定不太舒服。咱们以后再也不沾酒了。”赵南连心疼地说。
好在这一路稍稍吹着凉风,月宜慢慢清醒了些,只是贪恋于赵南连身上的温度不肯睁开眼睛。赵南连的手轻轻摩挲着月宜的小脸,细腻的皮肤仿佛是街边的桂花糕,甜甜得,他脑海里浮现着舞池里她贴在自己身前,两人笨拙地欢笑着相拥跳舞的场面,又想起那位侍者称呼月宜是自己的“女朋友”。
新奇的洋人文化影响着整个中国大陆以及人们的传统观念,赵南连明白,“女朋友”不是女性的朋友,而是可能要成为妻子的女性。
赵南连心底念着月宜的名字,然后轻轻地在月宜眉心处吻了一下。
很轻,像蝴蝶一般,可赵南连知道,那不是小时候玩笑时的亲吻,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