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们该有尊严一些。”
顾焱抬起头,“有尊严?”
“是,她在纪丞婚礼前一天晚上寻死,二哥已经不抱希望了。”
顾焱抿唇静思,望着顾珝颓丧的神情,好一阵子,才说:“我同意。”
顾珝捏紧双手,眼皮耷拉下来,勉强道:“那好……等她晚上醒了,你们就送她走,不用来通知我。”
“嗯,去吧。”
等顾珝离开,顾焱背靠沙发,缓缓地仰起头,望着虚空,眼神狠厉。原来,威胁转嫁到了顾凛头上,他怎么可能岿然不动?
夜晚吞噬掉窗边的黄昏降临他眼前,顾珝坐在床上,背靠床头,那把不肯放下的枪抵在腿上。这个时候,她该醒了。
醒了,就是要走了。
他在进房间的时候就把门反锁了,二哥会把她连夜送走,他不想去送。他们之间就这么结束了,大海茫茫,冰凉刺骨的海水,挤压呼吸的水压都是他无能为力的阻挡。可惜世界上没有办法让他海里呼吸,更可惜的是,他没有办法让她爱他。
夜色愈发深重,他歪斜着身子半梦半醒……
顾焱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听见门外轻缓的脚步声,塔塔作响,不止一个人,不止三个人,他数出顾凛一共安排了五个人守住他的门口。他回头看站在窗边盼望着往外看的珍珠,他在渴望自己的父亲。
弥散着干净味道的实验室内人流攒动,在厉轻醒来以前,顾凛吻了吻她的嘴唇,尤嫌不够,他轻轻托起她的身体,亲吻她的腺体,最后一次给她标记,信息素的刺激强烈而迅速,她低低哼了声,很快转醒,她靠在他肩头,绝望地眨着眼睛,声音沙哑:“我怎么会这么爱你的信息素啊顾凛……嗯?”
他搂住她的腰,“不止纪丞会给你下药。”
她神色麻木,“能治好吗?”
“我不会治你,所以,不会。”
厉轻愣了好久,在他怀中笑得身子颤动。
“那算了,我去死就会好了。”
“就为了纪丞再婚……轻轻,你的命好轻薄。”
“明明我为了很多件事,但你们只关心这一件。”她推开他,仰头直视他的眼睛,“你怎么不把我们的孩子给我看看,你用他威胁我,怎么不让我看看?”
顾凛的手慢慢松开她的肩,估量着纪丞到达的时间,“好……”
他将他们的孩子抱到她跟前,厉轻只看了他一眼,便心痛难忍,翻身用被子捂住脸。
“他长得像珍珠。”顾凛低头亲吻婴儿的额头,“你把珍珠当作是你和纪丞的孩子,当然会不喜欢他。”
“珍珠……人鱼只有一颗珍珠,你应该明白的……”
他今日很愿意再和她多说说话,故意多说:“那顾怜呢?她你不在意吗?”
“她是人鱼,那么小那么天真,我当然爱她想保护她。”
“你要是真的对她有责任感,就不该杀顾珝。”
“你不知道,他在帝国收藏了很多人鱼的珍珠,很多人鱼因为他而死……他就应该被死在海里,尸体被鱼吃掉才能赎罪。不然像他那样的屠夫就会受死去的人鱼的诅咒,这辈子都不能与人相爱,不能幸福,不能快乐。我不想杀他的,我原本以为那样的折磨就够了,可是我发现他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会高兴,我不想让他继续高兴下去了,他不配的……上帝选中我让他受折磨,我那时候就在海里,不能不做……”
他把小婴儿抱起来,“就算他罪大恶极,也不能死在我面前。”
厉轻抚摸自己的腺体,情绪渐渐平缓。
“你能接受我活着一天,他就不好过一天就好。”
无休无止的怨恨已经深深地使顾凛疲惫,他放下孩子,上前再搂了搂她的身体:“如果你只和我们当中任意一个alpha结婚,不是我们的共妻,你会爱上我们每一个人,但又因为只是如果,所以你只单独地……爱着纪丞。”
“所以呢?顾凛,人鱼没有下辈子的说法,你不用继续说……”
“不是。”他无奈地摇头,“我下辈子不想再见你。”
她沉默,闭上眼睛,奇怪的不甘心在心口空转没有着落。
许久,alpha捏住她的肩头,轻轻说:“厉轻,我想我们已经有过一辈子,在那几十年里,没有顾焱,没有顾珝,也没有纪丞,我们单独地相爱,做着普通的夫妻。至于这辈子……”
他克制地叹息,“就只是我们安稳幸福的时候我曾经做过的一个噩梦。梦醒以后,你还笑我胡思乱想,我同意你的说法,很快就把这个噩梦抛诸脑后了,再也没想起过。我们现在就只在梦里,一个已经结束的噩梦,我可以设想至少在梦的外面,我们有过一辈子。”
话落,厉轻的肩膀开始颤抖,她捂着胸口大口呼吸,她能想出许多让他梦碎的句子,可是竟然说不出刻薄的话。顾凛温柔而安静的声音如他的信息素,在她的血液中奔涌,她想回身给他一个冷漠的脸,可是在那之前,他抽离开身体,抱走他们的孩子,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