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见素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再看手中芥子金珠,心中涩然:“我还以为,你会给沈溯微……”
徐见素总觉得徐冰来对沈溯微更偏爱,这亦是他多年与沈溯微不对付的理由。
徐冰来只是一声冷笑,又化为剑光消失了。
*
徐千屿拖着沈溯微隐入巷道中,感觉他气息沉重,便走便道:“师兄,你是不是哪里伤了?”
沈溯微平静道:“境裂了。”
徐千屿脚步一顿,感觉凉意从后心冒出来。
“别怕。”沈溯微闭上眼,“裂了,日后再修便是。”
如今境碎裂带来的疼痛,尚不及心魔对他神魂的侵蚀影响大。
徐千屿知道他能忍,现在不一定如何难受,道:“我这就带你回家。”
南陵虽然大有不同,但跑到十方街她还熟悉,此处离家已经很近。水家的宅邸就在最繁华的那条街上,都是二层楼。
她接近那里时,看到有一股浅淡的魔气笼罩其上,再定睛一看,却又没了。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师兄走时,留下了自己的本命剑袖中摇光,魔物不可能侵身。
再看沈溯微额上已经生了密密一层汗,徐千屿敲了敲门。
门吱呀打开,开门的人她不认识,引他们入院的人,她也没见过。世事变迁,她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家丁们见这一男一女背后负剑,气质出众,神色顿时恭敬起来:“两位仙君请进。”
水家门客众多,从不需拜帖,徐千屿习以为常,挽着沈溯微跨进门槛,急切问:“水如山还在吗?”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是老爷的客人呢?”说罢回头客气笑道,“两位是来参加中秋夜宴的?”
徐千屿打探道外祖父还在世,心内大定。她正要点头,却微妙顿了一下:“中秋?”
她以为凡间此时是六月,原来已经过中秋了?
可她看到天井中有两个人架着梯,还真的在挂玉兔月亮灯。廊下站着一个着红衣的女子,手拿团扇,指挥着挂灯的位置。
那女人发髻高盘,身量窈窕,豪爽利落,正是自小照顾她的丫鬟总管观娘。
徐千屿心中一动。观娘也瞧见了她,沿回廊走到她面前,执扇含笑端详着她。徐千屿掀开帷帽,观娘看她好一会儿,却并没叫一声“小姐”,那眼神礼貌生疏,似打量一个第一次见到的人。
“这位仙君,我看你真有眼缘。”观娘笑道,“快来人,引到大客房去吧。”
徐千屿为让沈溯微舒服些,先扶着他进了客房,安顿在床上。
徐千屿坐在床沿,心中悚然。离家数年,人间已是十余年过去。走的时候观娘三十多岁,如今应该年近五十了。无论如何不能如方才一般二十出头,像一朵正开的花。
第155章 旧事(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方才见到的是观娘的女儿?不像, 年纪也对不上。徐千屿心中有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抚养她长大的观娘,但不知为何, 家中好像抹去了她徐千屿存在的痕迹。
这房子和院落, 就连定制的玉兔月亮灯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但就是说不出哪里古怪,令最熟悉的地方有一种令人烦躁的陌生之感。
徐千屿心中急切,透过雕窗与树木看向后院,那里有人影闪动, 稍稍侧耳便听到家丁问道:“小姐您看。”
小姐?
徐千屿想到小冬。她离家时,叫小冬替她做家里的小姐,若家里有别的小姐, 那只能是她。
可她听见一道懒洋洋的女声答道:“屋里的灯都换成陈记的走马灯, 院子外面挂上一百个, 都贴上灯谜。人家出身仙宗, 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还摆阔便是班门弄斧。倒不妨弄得有趣一些。”
小冬不可能是这样说话的腔调。
徐千屿一道神识探出, 掠过“小姐”挽在手中的绉纱披帛与刺绣裙头,正对上一张白净又高傲冷淡的面孔。
水微微。
水微微梳着少女发髻,尚还不疯,摘下一朵花在鼻尖嗅闻, 模样有些陌生。
徐千屿抽回神识, 隐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们方才踏入的这个水家, 根本不是现在的水家, 而是多年前的水家!
那现在的水家人哪里去了?徐千屿正想出去, 两道冰针从身后射出, 窗棂下翕动翅膀的两只蝴蝶应声碎成烟雾。沈溯微拽住她袖子:“我们在阵中。”
“你醒了。”徐千屿返身给他调息, “你好些了吗?”
方才调过一轮,但他经脉里灵气逆流,她的灵气一进去便被击出来,沈溯微便不让她碰了。
“此处暂时还安全。”若非如此,他刚才也不会进门。沈溯微睁开眼,眼瞳变得极黑极圆,“我这会对魔气的感知下降,不大能感觉出来。”又过了一会,他启唇道,“对不起。”
徐千屿急了:“你干嘛要说对不起?”她发觉自己声量太高,声音马上蔫下去,“师兄对不起,不是故意凶你。”
她自芥子金珠内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他嘴里。
沈溯微通身紧绷,半昏半醒,牙关抵着。徐千屿喂不进去,急得俯身渡气给他。
两片唇刚一触,他身上剑气忽而化成无数藤蔓。徐千屿被扯进怀里,不想压着他,但是他的手压在她的后腰上,如桎梏加身。
沈溯微感觉怀里的人先是紧绷,又怕误伤他,放松温软地趴下来。他缓缓抚着她的后背,嗅着她身上气味,心魔贪婪翻滚着的欲念,好似因此得到了安抚。
徐千屿稍稍挪动,缓缓滑到一旁。随后沈溯微境中掉出一只木盒,落在床上。徐千屿打开一看,是她离家时观娘给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