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躲藏(1 / 2)

训练场的周边是树林,我一头扎进那团看不到边的绿色,从迈出第一步,便一发不可收拾,全速进行逃跑。

    为什么要逃呢?

    桀诺说的没错,没有做好准备的人是我。当席巴毫无征兆地登场,本质软弱的我就慌了神,下意识地选择逃跑。

    我想席巴的出现应该是以伊路米为目标,不巧我也在那里,于是发生了遭遇。

    没有回应席巴的话语,突然逃跑,虽然他不会因此把我当成敌人,但我的行为也是足够可疑的,其证据是,他选择了追赶。

    揍敌客副本一号BOSS发起的追击战,真刺激。

    别吧,我只是没有继续接话,用不着这样吧。

    流星街副本里,我曾多次和伊路米一起在遇到强敌时逃跑,却从未有过此刻强烈的压力,如同缓缓勒住喉咙的绳子,令我呼吸过量,心脏跳得厉害。

    扯松衣领,缓解呼吸频率,我不敢回头。前方我记得是下坡,很陡,跳下去,就能快速在对方的视野中暂时消失掉。

    跳下去的瞬间,我转头看了一眼,席巴其实离我很远,只能看到大概轮廓,他甚至没有奔跑,是步行着的姿态。

    噢,那就好,他没有多少追击欲望,否则我怎么可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真当揍敌客副本一号BOSS是个连小孩都看不住的弱角?

    往哪里跑?

    不是没有选择,是选择太多了。

    众所周知,整座枯枯戮山都是揍敌客的领地,面积十分可观。

    不逃跑了,直接回主宅算了,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刚这么想着,草叶被踩踏的声响让我吃惊,我屏息静气,躲在陡坡下一棵树的树干后往陡坡上看去,便看到了席巴的身影。

    “……”这来的也太快了,简直相当于瞬移效果了。

    记得“现实世界”里,我小学时候有一次惹妈妈生气,原因记不清了,好像是又考砸了,她要打我,于是我冲出门,飞一般地溜走了,她追了一段路追不上,就悻悻地退回去了。

    那时我一直跑到了奶奶家,躲在奶奶身后,让奶奶帮我说情,逃过了一劫。

    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跑得真快”。

    想这些做什么?席巴可不是普通人,我跑得再快也没他快,我躲得再好也会被他发现,他捉到我就像玩似的,我毫无胜算。

    话又说回来,他没必要浪费时间追我吧?

    拿出手机给管家打个电话,就会有管家把我拎到他跟前。

    正如他应该很疑惑我为什么溜走,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亲自追过来。

    席巴又穿着几乎是一成不变的练功服,表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似乎总处在战斗或者等待战斗的状态中,一看就是个沉闷又无趣的角色,除了那头银色的微卷长发,还挺好撸的。

    即使没有性命之忧,躲猫猫本身也是个令人心跳加快的游戏。

    以躲藏者视角进行观察的窥视欲。

    不知何时会被捉住的不确定性,刺激感。

    小时候在“现实世界”里,我就很喜欢这个游戏。床底下太容易被找到,我最喜欢躲进衣柜里,用衣柜里挂起来的衣服作为遮挡,缩在角落,不拨开衣服仔细看,就不会发现我。

    尽管我按照揍敌客教的,全力隐藏气息,但在席巴这种等级的角色面前,我相信并没有太大用处,他会发现我的。

    席巴站在陡坡的边缘,站在上风处,林间的风吹动他柔软的银发。处于下风处的我努力分辨这道风,从中没有感到任何特别的气息,倘若我移开目光,恐怕发现不了气息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席巴,揍敌客一号BOSS,世界顶尖杀手,举手投足皆为静谧,恐怖如斯。

    掌心冒出薄汗,我轻咬牙关,眼神早已移到席巴的脚边,因为视线很可能会被他察觉。

    他要做什么?

    他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瞬间结束这场追击战,我很好奇他不这么做的原因。

    我选择纹丝不动,以我有限的视角,我看到席巴似乎也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被他踩塌的草叶,静静地趴在他的鞋边。

    嫩绿色的叶子,最繁茂的时期,被践踏的生命。

    我想起那些被他杀死的人。

    哦,这不重要,那些人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以戒尼的形式。

    就像“现实世界”某位着名人士说过的名句:钱不是真的花掉了,而是换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默尔?”席巴的声音不大,和平时面对面讲话时的音量差不多。

    我上移视线,他刚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没有看着我的方向,而是平视前方,好像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

    人声散去,他仍旧一动不动,眼球也是,宛如一座沉重坚实的大理石雕塑。

    “……”他在等我自己主动出来吗?

    我想起那些被颈绳拽到脸部变形,依然赖在原地不肯跟着走的狗,不知为何,我心底也升起了同样的对抗心理。

    风带来青草汁液的清香,和“现实世界”刚修的草坪是一样的气味,我觉得那很像新切的西瓜香气。

    小时候我很喜欢盛夏里冰过的西瓜,甜甜的,舒服的凉意,就是幸福的味道。

    长大以后,我再也感受不到了,我只觉得西瓜籽很麻烦,不吃西瓜也行。

    明亮的事物慢慢褪色,长大真是无趣啊。

    与席巴僵持期间,我就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直至席巴先移动右脚,向后转身。

    然后是左脚,落地。

    他在往回走。

    无声无息。

    不急不慢。

    同时,我奔跑,往相反的方向。

    我跑得很快,这个世界的速度上限比“现实世界”高得多,我感觉我就像一阵风,脚下的草叶尚未踩实,我就跨出了第二步,第叁步。

    草叶发出类似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我奔跑着。

    穿透树木的斑驳阳光烙在我的眼睛里,是一片晃动模糊的金色,我奔跑着。

    揍敌客家饲养的巨兽不会攻击主人,安静地立在原地,利爪与尖牙都隐藏在毛发下,我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