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不,你根本没有勇气指责于尔根的莫名其妙,太多人讨论你不记得的过去,你怕往下深挖会挖出一摊难以收场的烂泥。
尤其是克莱恩还在看着的情况下。
你嘴唇嗫嚅着,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转身夺门而出,逃似地跑出明斯克街58号,甩门时反震到虎口,疼痛感一路攀升往上,震得你大脑一阵嗡鸣。
待你跑到街道边时,冬日的冷风从你的领口往内呼呼倒灌,把你吹得清醒了一半,你开始深呼吸来平复心情,一边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算得上匪夷所思。
你干嘛要逃呢?克莱恩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要是知道通过做爱能送你回家,一定不会把你留在这里的——可是你先前骗了他呀!你告诉他自己才来这个世界第二次,还告诉他你们来自一个世界,谎话都被你说尽了,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反悔了吧?一开始跟他说开不就好了吗?用得着落入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矛盾的心思让你在冷风中忘了走动,愁肠百结,好在克莱恩后你一步追了出来,他的手上还为你抱着你昨天才从嘉德列百货公司买的毛呢大衣。
克莱恩走到你身后忙为你披上大衣,他的眉头紧锁,神情有些责怪之意,但最后吐出口的只有一句话:“我们先一起回家吧。”
这话他说得极轻,语气也像是在哄哭闹的孩子,你陷在自己的矛盾思想中拔不出脚,站在原地依然一动不动,克莱恩叹了口气,他拉过你的手领着你向明斯克街15号的方向走去。
你顺从地跟着他走,脑海里却一直在胡思乱想,回家?在你听到这两个字时,你差一点脱口而出,告诉克莱恩你们根本无法一起回家,但理智阻止你说出这些事——你干嘛去破坏克莱恩的美好愿想呢?
一路无话,你用微不可查的余光观察着克莱恩拉住你的那只手,看那只手分明的指节与细微的皮肤纹路,你越看越觉得其上纹路组成了一片迷宫,要你怎么走都会迷路在其中。
克莱恩也无言语,他用单手打开信报箱取走里面的信,又用那只手灵巧地打开15号的大门,进屋之后,他才放开与你牵在一起的手。屋内没有点燃壁炉,与外边的温度差不了多少,但门板一关,就好似隔绝了一切,也终于把你从混沌迷茫中唤醒。
你应该扑上去吻他,朝他哭诉,然后顺水推舟,为你们的晚饭加个餐,明早一醒,谁也不用爱谁,多好。
可你却看着克莱恩的背影,用小到几乎听不清的中文不那么坚定地喊道:“周明瑞……”
“先进屋吧,门口凉。”克莱恩也用中文回你,他噔噔噔地去点亮煤油灯,又折回门口对仍然杵在那里的你柔声说道。“你要是想聊聊的话我们就聊一聊,你要是不想聊的话,次卧我叫女仆收拾好了,先去睡一觉吧。”
“我们可不可以一起睡?”你拉住他的衣袖,话一出口把你自己吓了一跳,因为话中净是些哀求。
但你不想和他正襟危坐的聊些什么,在那样的环境下你很难瞒过他堪比读心的灵视。
“会睡不好的……你现在需要休息。”
克莱恩给了你一份纵容式的拒绝,他真是个好脾气的人,这种情况下还能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换成他人早就开始质问那些过往。你们站得很近,近到你观察到克莱恩的瞳色转深,他在习惯性地用灵视观察你的情绪颜色,你全当没有察觉,央求地晃了晃他的手。
“那我们一起看夜光手表。”
“嘶……”克莱恩倒吸口气,这个不合时宜的老梗还是触动了他。“好吧,你等我一会儿。”
等你们洗漱完上床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整间卧室因为壁炉的作用已经开始升温,你先一步钻进被窝等他,把自己在被中捂得严严实实,被中的“克莱恩味”让你怀恋,就是那种很好闻的、混杂了一点点沐浴露和洗发水香的干净气息。
克莱恩还是有点拘束,他在盥洗室换完睡衣才进屋,你看着他稳妥地将金边眼镜摘下放入书桌上的眼镜盒中,一边向你汇报着好消息,他成功消化了“魔术师”魔药,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晋升了,接着,他又和你讲他在俱乐部认识的朋友的妻子怀孕一个多月,只是这件事有些蹊跷……
你其实挺喜欢听克莱恩讲这些生活中的杂七杂八,鸡零狗碎的日常才能组成相对安全完美的生活,如果没有今天在于尔根家里突发的事件,这将是多么普通乃至老夫老妻感的对话,可是有了这件事,一切就变得微妙的刻意起来。
被窝被你的体温暖热,克莱恩顺着空缺出的位置挤在你身边,他刚洗过头,一股好闻的水汽弥漫开来,蹭过你的鼻尖钻了进去。
你在一瞬贴紧了克莱恩,强行钻进他的怀抱,他被你冷不丁的突袭吓得肌肉紧绷,但又因为是你缓缓放松下来,他感觉自己抱住了一只颤抖的小兽。
你贴在他胸前闷声闷气地说:“我对他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克莱恩好似突然松了口气:“我相信你。”
“我刚才是不太理智,可我真的很怕那段不存在的记忆。”你能听见他的心跳有节奏的起伏着,却仍然把假话真话混着说。“我觉得那不是我。”
太近了呀,克莱恩,你知道他的心脏在哪儿,知道再往上顺着摸能摸到他的胸锁乳突肌和静脉,你怎么会这么信任我呢?你想。
“我曾经有个老师,他也有过和你一样的问题,这不该是你的错。”
你说的这个老师是不是阿兹克·艾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