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要清心寡欲,摒弃杂念。
所以从上山后,从他知道是要跟着眼前这位恩人练武功、修道法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永远达不到她说的“飞升”之境。
诸事至厮,教他如何无欲无求?
在师父取名之前,他只是小渭村里的流浪乞儿。滚进土里的包子、倒进泔水沟的烂饭……捡到什么吃什么,饿得受不了就去破庙里睡觉。
他的身上有块牌子,可能是被扔掉之前塞进来的。后来师父看见了,告诉他那上面是“季”,后来就叫他季渭。
其实季渭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
“季”是他的族姓,是他身体里淌着的恶心的血。“渭”是在小渭村的颠沛十年,是一个孩童被泯灭的最烂漫天真的十年。
既然师父叫他季渭,那“季渭”活着便只为师父。
相隔数年,他还能想起见面的哪个瞬间,连当时她的眼睛眨了几下都记得清清楚楚。
看见小乞丐的第一眼,檀夔的睫毛扑簌两下,不可置信的揉了一把,又眨了两下,第五遍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脏的小孩?!
那天季渭脱了衣服,想去河里洗洗,毕竟身上臭得他自己都受不了。
搓了几把游到岸边,刚披上破破烂烂的袄子,扭头就对上一双圆润杏眼。四目相对,全是惊愕。他想这人太过特别,心中惊惧,被吓得转身就要往后面的河里跳。
“诶,别
檀夔拽住他胳膊,一下就又松开了。穿着的袖子实在破,长期浸着臭汗,又粗又糙磨得她手疼。何况十来岁的小姑娘最是爱干净,即便她心里对每个人都很尊重,这么脏还是没法接受的。
“哐——”
结果是两人都掉进河里了。
湿漉漉的脑袋你看我我看你,檀夔恨不得给他邦邦两拳。这叫什么事儿!她下山特意穿了新衣服啊!!
她好像很生气,眉毛都拧起来了,甚至别过脸一眼都不想看他。季渭知道自己害她掉进水里,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向人道歉。小乞丐抿着嘴,垂着头不敢看人。
算了,檀夔在心里叹了口气,大人有大量,何况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勉强原谅他。
“没关系,我没事。”
她提着蓄了水的裙子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
其实这人也挺可怜的。
“快起来吧,水里冷。你的衣服肯定穿不了,等会给你拿件褂子披上。”
季渭拢紧了襟口,没想明白小姑娘的意思。是要给他衣服穿?可他莫名不想要这种施舍,更不敢抬头看她。
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檀夔忍着心里的不适,一把把人拉了起来。“别扭地像个娘们,跟着我走!”
走了两步,回头看那人还在原地站着淌水,檀夔气得直接拽,“过来!”老鹰捉小鸡似的一路提到了歇脚的客栈。柜子里翻了老半天,翻出来件本想乔装用的长袍。两人身量差不多,季渭甚至更瘦小些。檀夔把那件破破烂烂的袄子剥了,虽然里衣也是旧的,但好歹穿上去有个人样。
还是有点臭臭的……不过还能忍。
“笃笃”两声敲门。
“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