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沈元夕的眼皮沉了,意识也黏连混沌了。
快要完全陷进前,身体做了最后的挣扎,她的睫毛颤抖了起来,三殿下凑近了,不解道:“还不安心吗?难道要我唱安宁谣才可以?”
这是他唯一记得词的哄孩子小曲,他听自己的外祖母,安贤太后哄刚满月的小公主时唱过。
那时他八岁,问安贤太后唱的是什么,安贤太后回:“是歌谣,日月会井然有序的关照这片土地,每个人都能得到安眠,日升日落,平静安谧。”
三殿下几度想哼出来,哄沈元夕安睡,但尝试了多次,他仍然难以开口。
他虽喜音律,却从未唱过歌。
半念半哼的,轻吐几个词后,见沈元夕已经睡沉了,三殿下慌不择路的跑了。
总要有一个人失眠。
三殿下又将长廊走遍,来回折返着,咬着手指,揉乱了头发。
一会儿想起沈元夕听他讲幽族那些无趣冗长的故事时,亮闪闪的眼睛,红润的脸颊。一会儿又想到她聪明地抓到他的意思,与他一唱一和的默契模样。
这就是命定的红缘。
三殿下痴痴笑了起来。
这种时候,沈元夕的血,他虽尝了还馋,但却不再饥渴。或者换句话说,是沈元夕哪里都好,连她的血都是他渴盼已久的滋味。
老仆飘来,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直到被三殿下发现,他才慢悠悠回禀:“梓州的家臣到了。”
三殿下停下脚步,道:“前院等我。”
老仆在转身前,又道:“殿下二百七十年说的话,加起来,不及今夜说的多。”
三殿下:“……”
三殿下:“去备茶。”
梓州离华京最近,梓州的家臣听到号令后,便在家族中选出了精锐,动身赴京。
三殿下取来一卷竹简,这是宴兰公主所刻,上书十二个家臣之名和他们以及后人的镇守之地。
这些家臣,其实就是宴兰公主的娘家人,只效忠宴兰公主。他们不管幽族纷争,只遵循三条誓约:
只要宴兰公主还在,十二家臣就会效忠公主,听从公主安排。
幽族若食言越界伤人,杀。
守护华京白塔烟铃,也就是这片土地上关乎人族的气运之锁。
先到的梓州家臣,先祖是宴兰公主的第一侍卫,名北回燕,后人继承燕姓,镇守离华京最近的梓州。
三殿下见过十二个家臣先祖,也就是最初的十二个猎幽精锐。
送他来大昭前,宴兰公主带他一个州一个州地认过去,告诉他,人比幽族想象的要强大。幽族还要靠血来束缚,才能使誓约生效,而人,仅凭信念,就可以世代遵守诺言,只因这是正确的道路,就能一直坚定地走下去。
三殿下见到了北回燕的后人,是个姑娘。
那姑娘身量骨架还不及沈元夕,只有十四岁,背着个比她人还高还宽的剑匣,熟练抱拳,介绍自己:“北回燕第十二代,燕帆。”
“辛苦。”三殿下打量起她的剑匣。
燕帆长着一双长眼睛,样貌比实际年龄要老成几分,说话也像个成人,可靠稳重。
她按照家中所教的规矩,扎破自己拇指,在竹简上北回燕的名字下方留了指印。而后询问了今夜的战况,有多少人,什么规模。
问过之后,她严肃道:“看来要告诉父亲,事态比我们想得严重,必须严阵以待。当然,最好幽主并未驾崩,三殿下如今有宴兰公主的消息吗?”
三殿下:“母亲还活着。”
“无妨,即便宴兰公主仙去,我们也会守诺。直白些说,三百年传承,家中和幽族结仇已深,我们这些后人,已经不是为了效忠公主殿下,而是为了守护家族而战。宴兰公主在与不在,幽族一旦越界,先杀的一定是我们。”
她异常冷静,一板一眼说出这种话后,问三殿下对她有何安排。
三殿下只道:“等。”
他要等十二家臣送到京城的这些后人都到了,才能做具体的安排。
其实叫十二家臣来,是为了把巡夜护百姓的事分摊给他们,好让自己集中精力对付真正有威胁的幕后之人。
至于每个人负责什么,那要看他们每个人都擅长做什么了。
燕帆怕三殿下看轻了她,替自己说道:“我虽不是家中最厉害的,但我善追踪近战,九岁时杀过两个袭人的幽鬼,有与他们对战的经验。”
三殿下没有言语,他忽然抛出指尖刃,刀刃如柳叶飞向燕帆。
燕帆剑匣应刀风而开,虽动作慢了半步,却也用一把无柄刀挡下了袭击。
三殿下点了点头,勾了勾手指,让老仆来,而自己起身离开了。
等三殿下走了之后,燕帆才长长松了口气,扬了扬眉。
三殿下,名不虚传,确实美人。害她因太紧张,没能发挥好。
老仆将她引给方管事,叮嘱:“不能越过前院,不能随意走动。”
“这我还是知道的。”燕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