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无智无明(1 / 2)

永川江安    端午

    石桥上站着男女老少,皆望向川上的龙船嚎声呼欢,为戏龙舟大呼过瘾,彼此相商哪条龙舟会是今年的龙神之船。

    敖澜知道穆景显然有些郁郁寡欢,他猜想,是刚才跟那头豹吵架了吗?

    可他又觉得有些可笑,要是穆景恢复神识了,哪有为那头豹受气的机会。

    为师为尊,若是回归神位,恐怕她得伤心了。

    穆景静静看着川上的龙舟,心里正挣扎着,刚才她恼怒之下,对郎君说她讨厌他了,

    还说,如果他跟过来,她就不随他回太华了。

    姚敬听她这么说,就傻傻的消了怒气,整个周身如刺如刀的怒意就软了下来,眼里就成了幽怨又伤心的气息,就直勾勾的看着她跟那条龙,走离开大街。

    他的肩绷得死紧,红着眼鼻子酸酸的,双腿不敢追过去,可又不甘心永远留在原地等待,心里已经开始幻想,他娘子要是跟那条龙走了,永远不回来了,那他要怎办。

    他的心里开始出现无数种答案,但就没有一种答案是觉得自己弄坏那条龙送的小老虎是错的。

    旁边那个卖香包的老板,全程看到这夫妻的吃醋戏码,又见姚敬失落的样子,老板看不过眼,就安慰这刚被自家娘子说的姚敬,

    姚先生,我回去让我家姑娘在赶出一对小老虎香囊出来,明天你拿回去哄哄你家娘子,她肯定就会气消了。

    姚敬愣了一下,也突然想起,或许他娘子是生他把小老虎弄坏的气,而不是生气他破坏她接受那条龙的香囊。毕竟他娘子的原形本来就是大虎,见到虎形香囊被毁坏自然会生怒不已。

    姚敬感谢着香囊老板,还询问那老板能不能制小老虎跟一头小豹,他喜欢虎豹成对的,老板一口答应,还让他多哄哄自家娘子。

    说女人家总是有几天心情不愉快,让让也就过去了,一家人哪里那么多坚持跟爱面子。

    石桥上戏龙舟到最高的热点,万人皆呼欢。

    穆景回神才开口跟敖澜道歉了。

    "刚才,我郎君实在冲动了,他不该毁了你送我的小老虎,我代替他跟你道歉,他不是那么无礼的豹,今日可能是……"

    敖澜知道她替那只豹辩解,也辩解的不知所以然,因此开口化解尴尬,

    他生气是应该的,若有人对我的娘子有心悦之喜,我自然也生气。

    穆景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疑问的说,

    可是,有人心悦你手掌上的花,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要生气……

    敖澜本就长的俊逸贵胄,比起姚敬更是眉目如重墨之画,像是远海幽深多一份稳重,眉尾又多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深远之感。他轻轻笑起来的眼睛,像海中浪花在阳光下褶褶发亮,碎了裂星光一样,夺人眼目。

    他突然问,

    "那你愿意做我手掌上的花吗?”

    穆景指了下自己,像是听见什么有些不可思议的事,

    "我?我们只像是气味相识的知己吧?"

    随后,她看见敖澜坦而言之的眼神,又想起自己总奇奇怪怪的做着跟殷王,又或者说跟敖澜一模一样男子的交合之梦,梦里的男子也会搂着她的腰,用这种眼神对她笑。

    因此,她就显得有些心虚的转过身,觉得自己怎么如此糟糕。

    她跟郎君已经心心相印了,怎总是在夜里会有如此之念想。

    如此不免是性情无定,水性杨花?

    可是梦就是梦,怎可能她会如此真切的,从敖澜眼里看见梦中的男子呢?

    若不是她有郎君了,恐怕会认为敖澜是她的命定姻缘,否则又如何解释这似乎莫名心有灵犀之感。

    穆景也说不清楚,她喜欢跟敖澜说话,甚至喜欢听他说故事,夜里总梦到跟他长的一样的男人,这些算些什么?

    可是她也喜欢跟郎君躺一起,靠在他毛茸茸的身上,抱着他玩,就是夜里不曾梦过郎君。

    她不能喜欢着郎君,也喜欢听敖澜说故事吗?

    就跟她喜欢蜜糖,也喜欢老树一样。

    敖澜不多语,只笑着说,

    "在人世间,如同漫漫长夜,所有事物都是会变的,没有永恒不变之物。因此,也不用太执着一些想不清的事。"

    "或许,在将来有一天的你,会与今日所想皆非。"

    敖澜抚过穆景手上的小老虎,那香囊转眼恢复原状,不见任何破碎的样貌,随后他捡了那只小老虎,细心地系在她的腰带上,好意的问,

    "他脸上怎么多个大疤?这附近有妖力如此深厚的精怪吗?

    我见爪痕貌似禽鸟族。"

    穆景突然愣了一下,才摇摇头坦白的说,

    我…也不知道郎君是为何而伤的,我醒来,他脸上就受伤了,连他哪时候被妖所伤,我都不知晓。我是个很糟糕的娘子吧?甚至什么都不记得了。

    敖澜转身扶着桥面,面着大江,看着水光鳞波的样子,也身心舒畅。可仔细一想,像他们这种,还没脱离轮回之身,尚未入阿罗汉的天界之神,每一步都得小心谨慎,否则落入凡间之后,还想再回天界,可就是漫漫长路,盼无期时了。

    可要是真的因缘到了,要入凡尘就入吧,如果入凡尘能让自己理清身上的兽性跟欲念,那也是美事一桩。他也想知道,成了人,他会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因此在人间流转,就此沉迷人间情爱。而现在对以前的她,那些执念跟欲念,过了人间几百年,还能留有多少?是不是,轻而易举就可以遗忘掉的?

    他小声却瞒以掩饰自嘲的说,

    "这不能怪你,错的是清明且饱满私欲的我们。刚出离的绢纸白净无暇,黑墨不论从哪边去晕染她,她都躲不掉,这能怪绢纸吗?还没脱离轮回的人众、神众、修道人,皆如绢纸,也只是本身的洁白跟染墨多寡的不同。"

    赛龙舟结束后,敖澜送穆景回客栈,她一嗒嗒的轻跑上楼,一把的推开大门,就看到一头毛茸茸的大豹子垂耳垂尾的,背着她发脾气,她赶紧关上门,怕凡人看到她屋里的大豹。

    穆景心想,是不是刚才她说的话太过了,让大豹伤心了。

    她一向气消的快,便轻手轻脚的入屋,轻轻的喊他,

    "郎君,你还生气吗?"

    见大豹竖起耳朵,又缓缓垂下,一副搞自闭不理人的样子。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大豹身边,从身后一把就抱住大豹的后背,还在大豹的毛上用脸蹭了几下,

    "郎君弄坏我的小老虎,我都气消了,郎君还生气吗?"

    谁知道大豹不领情,就自己趴着豹身往前滑走,还故意用两前肢兽脚捂住自己的眼睛,像是小兽一样在当鸵鸟闹脾气。

    她蹲在大豹身边摸摸他的后背皮毛,耐心的说,

    大豹不开心也不可以凭借着怒气,自然而然的就任性的毁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