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墨笔开啟转印之道,沾上北冥酆的血,在空中勉强写出一道"门",不系舟扛着北冥酆,一边要护住他,一边要战斗,还要分神唤回失神的大宰官,一心多用本是他专长,身陷敌营之中,又恐道友寧为玉碎不为瓦全,以命相拚,廝杀之中只能发力吼道:"旭海死了,我们快撤,如果连大宰官都折在这里,你要小尽情何以堪?你要仙海名峰如何对抗幽冥王?"
经天明无力的不断看向另一头的旭海,此刻乐天将他暂时放在地面,怒杀土木,两人缠斗,乐天佔上风时,殆魅协同加入战局,以一敌二,在极端爆怒之下,失去同伴,復仇之心高涨,乐天几乎不在回剑防护,满满杀意,回想他俩相处时日不多,刚开始甚至有些吃醋。
在尽吾恩心中,爱人与小弟都是一样重要,乐天明白,就是明白,所以他无条件接纳旭海这自闭的孩子,且知道旭海不太喜欢自己,觉得这个自己抢走他在尽吾恩心中的位置。
旭海像个大孩子,满眼满心只有尽吾恩,他最爱的尽姐,为此旭海可以独闯九黎殿,可以一人之力抗千敌,明明不喜与人同行,还是为了金银鱼能顺利送达,与他们一路来到吟北瀑布,旭海被整个仙们同僚排挤厌恶,霸凌羞辱,唯有在不沾襟,在尽吾恩给予的小小天地能舒坦自在,能鑽研武学、执行律法,顥苍君说他是"仙门未来的战神",却未算到,如此浩瀚纯真的旭日,最后在黑暗的地底落下。
乐天心里悲痛,手上剑招更显凌乱,土木损耗一人后无暇在战,连使眼色都没有,被几剑重创后立刻逃离,殆魅狠狠咒骂几声,不系舟御笔支撑黑门,浮在空中的门逐渐关闭,"乐天,大宰官,走啊!"
嗤嗤嗤,三箭贯穿不系舟大腿、肩头、后背,他痛的单膝下跪,脸色扭曲,经天明因方才狂乱奔流宣洩的内力,再无气力反击,握紧"大宰刑律"用手背擦拭嘴角鲜血,稳住嗓音道:"乐天,撤。"
乐天双足被长出的藤蔓紧紧捆住,殆魅下了杀心恶狠狠道:"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经天明挥掌击落射来的黑羽箭,不系舟苦笑道:"死在地底的好处是,连棺材都省了咳咳。"
他羡慕望着地上北冥酆道:"当疯子真好,什么都不用思考不用担心,神啊保佑我下辈子当疯子,我要去造成别人的困扰。"
啪啪啪,打断箭桿,经天明挥舞快哉剑,档在他身前烦躁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啪沙-血花上冲伴随嘶喊。
浩然剑削落殆魅一条手臂,痛的后者惨叫,乐天似是不打算放过,满眼杀气腾腾,一剑连同脚踝被藤蔓咬住的皮肉斩落,换取双足自由便连连猛攻,殆魅怎料到他如此以命相搏,看着对方眼光冰冷,双腿膝盖以下血肉模糊,心生畏惧,却是难以抗衡,剑光刺眼之际,一剑贯喉!
"乐天,过来,不系舟要支撑不住了。"
乐天盯着殆魅惊恐的表情,一字一句道:"忘忧川一直在等你,至死都念着你。"
殆魅抓紧乐天皮革束袖,断断续续道:"忘忧川…….忘忧川…….这个笨蛋……."
嗤,乐天抽出剑,侧站一拳击飞殆魅尸身,双脚一软,脚下土块松动,只见顶着狮子捲毛的青年缓缓站起,金戟挥动,灵光如昼,使眾人无法睁眼,接着往地上一插,瀑布水花四射,不系舟率先翻身进门缝,用后背顶着门,双脚抬起抵在另一侧喊道:"旭海?!"
经天明震惊的看着他,水气瀰漫,他不知道是泪还是水,旭海心口大洞不断渗血,他也不管,三足金乌戟插在地面,整座吟北瀑布随之轰然崩落,石块下砸如雨,鬼兵往山下撤退已是不及,百来鬼兵全部葬身山体之中或是奔流的大水,旭海金眸穿过崩塌的山脉与瀑布,瓦解的小屋,一掌打向乐天,他直直往门缝飞去。
经天明被人拽走,他看到旭海跪在龟裂地面,双手握紧金戟,抬眼对上他,露出很浅的,很单调的微笑。
直至水流如万马奔流而下,在无法看清。
眾人身心俱疲,满心沉重哀痛,一路无话,回到地面,东海簑衣客坐在湖边大石块上,斗笠挡住上半边脸,持着钓竿,一动不动,气氛凝重窒息。
距离飞舟停泊的道路上,要穿过一片杏树道,经天明默默先停下脚步,不系舟扛着北冥酆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也没有问,来到栈道时,乐天握紧拳头停下步伐,不系舟一愣侧身想说什么,伸手摘下乐天腰际的乾坤袋,还是继续走向钓鱼的沉红。
那种无法面对的感觉,杀死了兇手又如何呢?
身体的创伤在痛,都及不上心口的畏惧,怎么面对尽吾恩?
他涌上悲伤,旭海只是个想安度岁月的孩子,为什么这一切这么残忍,总是将无辜推向深渊?
乐天颓然摀住腹部伤口,返回原路,站在经天明对面的杏树下,扑满砖石的黄金叶片,打碎一片阳光,原来地面已是天明,地底无昼夜时序,仙海名峰拥有的自闭小太阳,坠落在吟北瀑布,该如何开口?该如何面对?
痛,脸埋在双手,他感到十分疲倦,这是当大侠的代价吗?不断失去朋友,不断强迫自己从痛苦中站起来,不断面对每一次心被撕裂的感受。
经天明像是石雕,面色死灰,靠着树干滑落,坐着发呆,泪水不断打在下摆,道路来一条人影,经天明缓缓对上来者紫瞳目光,没有一点责难,更多是与君同悲的感情流露,尽吾恩颤抖着举起手,伸到空中,慢慢收回,两人相对双目已红,此刻任何语言皆是苍白无力,经天明坐着,尽吾恩站着。
良久,经天明沙哑的开口道:"……对不住,师妹,是本尊没有照看好旭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