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你能救得了我吗?”
卿言庆幸这个梦结束的正是时候。她像往常一样换好衣服出门慢跑,吃了早餐之后回宿舍冲了个澡,然后换上警服来到警局。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身份信息系统。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无论是从理智的角度讲,还是从规定本身的角度讲,她都不该去查那人的身份信息。可她忍不住,昨天听到的那串数字和名字就像是烙在她的脑子里一样,用疼痛和烧灼感彰显着自身无法忽视的存在。她几度干脆关上页面,却又几度打开,最后还是将那串信息输入了进去。
宋新,曾用名卿采荷。
的确是她。曾用名、年龄、籍贯等等都对得上。
的确是卿言的妈妈。
她看到卿采荷、不,是宋新的婚姻状况是“已婚”,亲属关系里显示她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儿,就关上了窗口,没有再细看。
没必要再看了。卿言告诉自己,她过的真的很好。
她过的很好,这真是……真是……
“太好了、太好了……”她轻声说:“我打从心底里舒了一口气。”
何梦露已经心疼到心口缩紧,鼻头发酸,可她的爱人却枕在她膝上重复着“太好了”。这段往事到底哪里称得上好,何梦露半点好也找不出来。她心里蔓延着沉重的难过,她的主人已经是一个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人,一个已经不会把这些感受归类为痛苦的人,而她只能替她流泪,却不能将她从这痛苦之中拯救出一分一毫。
卿言的人生从一开始就错的那么彻底,谁也说不清她究竟遭受了怎样的痛苦、战胜了怎样的困难才将人生稍稍拉回正轨,可王赟才却一个响指,就又将她推入地狱,甚至剥夺了她在这危急之中自保的能力。何梦露从来没这么恨过一个人,也从来没这么恨过无能的自己。
可她却听见卿言说:“我没有毁掉她的人生,真的太好了。”
何梦露怔住。
她只感觉卿言伸出手,颤抖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那微凉的触感似是安慰,实则却只能加重何梦露的心疼。她回握住那只手,轻声的重复道:“嗯,太好了。”
她只希望主人能够赶快睡去,希望主人能够做一个好梦,而不是沉浸在这种任谁听了都会胸口闷堵的回忆之中,庆幸那个身为婴儿的卿言没有背负深重的罪孽。
因为她什么都做不到,面对这样的卿言,何梦露什么都做不到。
怪不得。何梦露这才想通,怪不得卿言会选择和她分手,怪不得卿言会在那个雪天移开视线,怪不得这么多年她从没收到过一次联络……
原来卿言一直是这么想的。原来她一直在想,是不是如果她做出了回应,选择与何梦露在一起,就毁了何梦露,就像她认为自己的存在毁了卿采荷一样。
可她没有啊,她没有毁掉任何人。她没有背负任何罪孽,无论是对卿采荷,还是对何梦露,亦或者是对何傲君,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她怎么能这样怪罪自己呢?
何梦露不知卿言是否已经睡去,只是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她不想惊扰卿言,于是用极细小的声音喃道:“卿言,和你相爱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事。”
她不知道卿言能不能听到这句话,但她一定要在此刻说出口——她不止会说这一次,她会说很多很多次,会说到卿言再也不会有一丝怀疑,说到让卿言厌倦,说到她们都变成老婆婆,相互搀扶着在公园的长椅上看夕阳的那天。
她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