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小破车)(1 / 2)

elilah的头痛开始变得十分频繁,并且通常会在晚间发作。止痛药的效力随着一次次的服用而明显减弱,疼痛令她总是不得不在深夜里保持清醒。

有那么几次,她甚至在清晨arry起床准备去工作时还没有成功入睡。但她总会赶在对方侧过脸前合上双目做伪装,在早安吻浅浅印在眉心时尽量保持住呼吸均匀。

el固执地认为这只是自己近来过度的紧张和忙碌所导致的,并且深信只要用足够多的休息进行弥补就能加以缓解。所以,她觉得并没有必要让男友得知此事。

但严重失眠所导致的异常起床时间却将她的状况暴露无遗,比如有时她一觉睡醒已是下午。不过,arry早出晚归的日程安排让他对此根本无从察觉。

这天,睁开双眼时果然又是正午,窗外阳光充足晴好——这样的阳光无疑为靠在窗边看书提供了良好条件。而且,elilah并没有感到饥饿,于是打算在简单洗漱过后便下楼看书。

而怀捧着书兴冲冲地打开房门,隐隐约约听见的一阵轻柔舒缓的钢琴曲却让她迟疑了片刻。要知道,ernard从来都没有在这种时间放音乐的习惯。

她站在原地仔细听了一会儿,分辨出这淡淡的乐曲声是由大厅传来。el满脸茫然地循声而去,却见一侧的唱片机正缓缓转动,音量却调得极小;窗前支着一个画架,旁边的小桌上摆满了各种颜料和画笔,而画板上的作品显然才初具雏形。

怔怔地走近细看,elilah方才注意到办公桌正斜铺着一张堆成褶皱状的乳白色桌布,上面摆放着一只空花瓶和几个新鲜水果。

这是…静物油画。

el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油画也曾是arry的爱好之一,并且他对此极具天赋。但据她所知,这个爱好——或者说是天赋,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父亲的认可和支持。渐渐地,他就很少很再执起画笔,很少再以笔触描摹和宣泄。

讽刺的是,orman当时的理由是“艺术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他自己却在这间偌大的宅邸里挂了不少价格昂贵、足以证明他财富地位的绘画作品。

更讽刺的是,elilah竟差点忘记他还曾有过这样一个被埋没掉的爱好。她呆立在画板前,静静地看着这幅仅仅才勾勒出物体大致轮廓的作品,一时间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orman都执着于将他困在一个牢固的框架里,不允许他触及这之外的任何事物,期望着能够以这种方式令他成为自己理想中的样子——换句话说,成为另一个自己。

即便arry并不想活在这样一个框架中,但对父亲的尊重与崇敬使他根本无力冲破。所以偶尔在边缘小心翼翼地试探过之后,他最终还是会强迫着自己蜷缩于其中。

她知道他在放下画笔之前,一定还曾为那个狭窄的框架放弃过许多。

“……我吵醒你了吗?”

身后幽幽响起的熟悉声线打断了她的沉重思绪,转身回看时,才发觉对方已站定在大厅中央处,未系领带的衬衫领口松松垮垮;手里拿着一只玻璃水杯,脸上显然因自己的推断而覆着层愧意。

“对不起,el,我应该关掉唱片机的,”arry讪讪地朝她走近,同时无比专注地打量着女友的脸色,眉心不自觉地微蹙,“你是不是又开始头疼了?”

elilah强装淡定,抬眸迎上对方沉甸甸的目光,大言不惭地对他这一连串的猜测加以否定:“你并没有吵醒我,arry。而且我只是昨晚没有睡好,所以起床才晚了一些……”

可arry却对这回应恍若未闻,只无言地近至她面前停住脚步,于近距离下更加仔细地端详着她的面庞。似乎在这个问题上,他严谨到只肯相信自己的视觉判断。

对于撒谎能力的盲目自信在对方的凝视下彻底崩塌,el局促地垂下眼帘避开同他视线交汇,暗暗思考着自己还有没有继续说谎的必要。

“好吧,”她低着头颇不自然地抬手捋了捋鬓边碎发,终究还是决定放弃毫无意义的掩饰,“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都是我的错,el,”arry在一声沉叹之后停顿了几秒,面色也随即黯淡下来,眼里溢满的关切逐渐被深深的自责取而代之,“如果当时我没有执意要带你去那里……”

elilah抬眸回望着他,只感到内心深处泛起一阵酸楚。她深知男友还在为导致自己受伤的那场意外而感到内疚,可这一切根本不应该归咎于他。

毕竟彼时的他同所有人一样,都完全无法预料到意外的发生;更何况,造成那场可怕意外的始作俑者也并不是他,而是……

是的,思绪至此她才幡然发觉——远不止时时刻刻困扰着他的仇恨、敏感与自卑,其实他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来自于同一个人,那个他向来最爱戴、也最想成为的人。

“arry,我认为你并不需要……”

“……我明天就去找擅长这方面的医生,”而arry并没有察觉出对方此刻的繁乱心绪,开口将她尚未完整表达出来的安慰拦断,又执起她的手以自己温热的掌心紧紧包裹住,“我保证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尽管el坚信自己的状况还没有严重到arry认为的程度,但还是立刻不假思索地点头表示同意——也许这样能令他不那么自责,而且也能自然而然地让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所以,你今天没有去工作吗?”她抓紧时间,即刻半挑着眉向他发问。 “我答应你要好好休息,所以给自己放了一天假,”arry由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有意无意地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另外,我想多点时间和你在一起。”

“……我真应该早点起床的。”

elilah脱口而出地自嗔着,言罢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在不经意间将话题引回了原点。

“不,这都没关系,el,”他再次面露惭色,眉眼间浮起的笑意霎时淡了下去,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你的情况。”

看着那双深邃眼眸中刚刚点燃的光亮又于顷刻间消失殆尽,她只感到鼻子有些微微发酸。不知从何时开始,对过往的自责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即使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也许,他认为这样做便能不再失去——那是他最恐惧的事情。

elilah于是压抑着鼻酸,朝男友绽放出一个还算明媚的笑颜,又一次将话题岔开:“我很久都没看到你画画了,arry。”

“你知道的,我父亲以前不喜欢我画画,”他唇侧微扬,但这浅笑中却夹杂着些许无奈,“很久没拿起那些画笔,甚至都有点生疏了。”

话音未落,arry将另一只手中的水杯放在身侧桌旁,引得杯壁与冰块碰撞出不易察觉的清脆响动。

“继续画下去吧,arry,”el反握住他的大手,笑盈盈地牵着对方又向画板靠近两步,“我就在旁边看着你画。”

但面对她的积极鼓励,男友的脸上却流露出几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的迟疑。

“我喜欢看你画画。”她见状如是补充道。

她想让他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父亲那般不愿理解和支持他的爱好。而且她并没有说谎,自己的确很喜欢看他画画。

“……其实,”arry不由得眉目微垂,似乎很为接下来要脱出口的话而感到难为情,犹豫良久才终于袒露心迹,“其实我一直都想给你画一幅画,el。”

elilah满脸不可置信:“……现在吗?”

她觉得他一定是在同自己开玩笑,此刻顶着厚重黑眼圈、随便穿了件宽大睡裙的自己作为创作对象恐怕过于诡异。

而arry却抬眼对上她愕然的目光,十足坚定地朝她点点头,喉结微动。

好吧,毕竟今天是他难得的假期。

“但是…我要怎么做?换件衣服吗?”

“现在这样就很好,不过,”男友被她这不必要的紧张惹得哑然失笑,忍不住抬手触上她柔软的颊边,指端仍残留着方才那杯冰水余下的丝丝凉意,“你还没吃东西。”

尽管她反复强调自己依然没有感到饥饿,但最终还是拗不过arry的强烈建议,只好象征性地吃了些麦片作为所谓的早饭。

el走到唱片机旁,伸出手转动旋钮以将音量增大到正常程度。而后满意地转回身子,虚心求教正站在画架旁摆弄着画笔的那人:“所以,我该做点什么?”

“你原本打算做点什么?”他朝她扬了扬眉,紧接着像是蓦地回想起了什么,柔声问道,“看书吗?”

她在向他走近的同时微微颔首,“是的,可是……”

“老实说,”arry却只粲然一笑,用自己埋藏多年的心思拦断了她的转折,“我从很久以前就想把你看书时的样子画下来了,el。”

elilah坐在沙发上,捧读着手中那本书,但精彩的描述竟无法让她像往常般全神贯注,她发觉自己的眼神总是无法自控地从字里行间移向画板后正专心执笔描绘着的男友。

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极其巧妙地铺洒在arry一部分深棕色的发丝上,映得仿如金色;在他偶尔偏过头来以便观察她的神态时,那阳光便得以在刹那间掠过他的双眸,将眼底照得更加澄澈。

如果说她很喜欢看他画画,不如说她很喜欢看他做自己——她深知他为了scor付出了太多努力,但比起他在生意场上刻意模仿他父亲的言谈举止博得满堂喝彩,她更喜欢看他在远离聚光灯的地方毫无顾忌地做他自己。

即使这样的他并不是他父亲希冀中的样子。

其实,el起初很想问问他调查滑翔翼的进展如何,可现在她并不打算提及那件事。 现在她只希望那束阳光能够不再被时而飘过的浮云遮挡,而时间能够不再流向无法预测的未来,永远地静止在这一刻……

朦朦胧胧间,elilah感到自己的身体处于悬空状态,仿佛只有腰间和腿部被什么温热的东西支撑着,直到后背突然接触到柔软的某物。

她惶惑地睁开双眼,却见男友正俯身替自己盖着什么东西,而这里显然是…卧室。

arry即刻察觉出她的苏醒,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停住,表情竟有些尴尬。

他压住声线,语气里甚至带着些歉疚:“好吧,我还是把你弄醒了。”

“……没事的,arry,”el不明所以地支撑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向身侧人问道,“只是…我睡着了吗?我完全不记得了。”

印象里,她明明在捧着书看他画自己。

他顺势坐在床边,再次面对面地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检查好一会儿才打破沉默:“你坐在那里睡着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朝他摇摇头,但这次没有撒谎。

可对方却眉间紧蹙,似乎并不打算相信她这不加思考的否认,深切的担忧依旧写在脸上。

“我是说真的,”elilah因他的怀疑而立刻从困意中抽离出来,以自己的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我发誓我这次没有骗你,也许我只是太困了,或者…是那几首曲子太催眠了。”

他长舒了口气,还是不肯将视线从她的脸上错开哪怕一秒钟,眉心也尚未舒展,嘴里低声沉吟着:“我当然希望是真的。”

el扯扯嘴角,原本准备再补充些什么使对方放心,却骤然回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便话锋一转:“对了,我还没有看你的画。”

“我还没有画完,”arry耸耸肩,表情并没有因话题的转变而缓和下来,而且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的请求,“我是说,才刚刚开始。”

“我想现在看看,”她也有样学样地对他耸了耸肩,有意逗他开心,“虽然我是个中途睡着的不合格模特。”

男友果然被她这番话引得展颜轻笑,不过还是选择坚守自己的立场:“但是我想完成后再给你看。”

“我真的很好奇,”elilah紧了紧他的手背上的那只手,妄图用十足诚挚的语气打动对方,“求你了,arry。”

毕竟,还从没有人给她画过画。

“……可是你刚刚说过,”而arry却收敛起微笑故作严肃,一字一句地模仿着她的腔调,“你是一个不合格的模特。”

语毕,笑意才终于按耐不住地自他眼角眉梢处逐渐蔓延开来,紧抿的唇边也不禁浅浅勾勒出欲皱不皱的笑纹。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乎很期待看到女友对此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