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下)(2 / 2)

“arry,不……”

el终于能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不甚清晰的字词,可音量却微小到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他是否能够听见。即便如此,这还是像用尽了她最后一丝能量,她感到整具身体再也没有气力可以供自己用意志去透支。

遗憾却不出意料的是,在视线彻底归于黑暗之前,她并没能听到、也没能看到她所渴望的他的答复。

意识再度从体内被抽离出来,滚滚的雷声响过后,只余下男友锲而不舍的呼唤声在耳边反复地盘旋着,直到越发贫瘠的听觉被完全剥夺……

elilah很快便发现自己又被困在了令人绝望的黑暗中,如同每个午夜时分的噩梦一样,被囿于某个周遭笼罩着薄雾的幽暗空间里,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逃离。

她又一次感觉自己仿佛正在徐徐触及濒临死亡的边沿,上次还是被绿魔扔下布鲁克林大桥的那晚——但那时的她尚且是懦弱的,一心想要求死解脱;而此刻却与彼时大不相同,她如今决心继续活下去,也决心继续拼命挣扎。

只因她不能再次丢下他一个人,绝对不能。

不知强撑着捱了多久,el诚挚且坚韧的决心才终于得到了回报——久违的微弱光亮划破无边无际的黑暗,出现在她的眼前。

视野里闪烁着的光点正渐渐向她靠拢,以至于模糊的形状变得越发清晰。这是一个半透明的发光物体,通体有如钻石切面般的……

等等,这是…氚元素?

她下意识地准备朝它走近,可刚刚迈开第一步时,那物体便已消失得踪影全无。再定睛细细看去,雾霭之中分明只余下一对…可怕的黄色眼睛,正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笑声向她逼近。

绿魔,没错,是绿魔。

即使elilah很清楚自己正身处梦境,但还是感到胃里一阵翻腾,匆忙地转过身朝反方向跑去。背后阴森的笑声同自己毫无节奏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结合着发出不绝于耳的可骇回响。

她一路低着头,只顾于慌乱中竭力地向前奔跑。直到再抬眼时,她发觉自己已被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某人拦住去路,身后那带着回音的笑声也同时消散。

茫茫薄雾中,el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面容,对方便猝不及防地朝她猛冲过来,迅捷地伸出一只手臂扼住她的颈项,避无可避。

“……arry?”

在看到面前这双满布着血丝的、无比熟稔却又流露着敌意的琥珀色眼眸之后,她艰难地如是开口反问道,即使她早猜到是他。

毕竟在过去的每一个梦里,这个决意要将她杀掉的角色都是他,无出其右。

她以双手扶住男友的小臂,妄图挣脱开他的束缚。但与从前那些梦境如出一辙的是,她的奋力挣扎反而促使着他不遗余力地加大手上的力道——arry掐在她颈间的那只手更紧了些,顺势将她的整具身体都举到了半空中。

“……你凭什么,”他偏了偏头,饶有兴致地半挑着眉仰视着她,似乎正在恣意欣赏她可笑的无谓反抗,或者因过度缺乏氧气而充血的双眼,声线喑哑,“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敢杀了你?”

elilah的视线彻底模糊,眼前失去理智的男友的面目只剩下一个大致轮廓。她的喉咙里已然发不出哪怕一声呜咽,双臂也因呼吸困难而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恨你。”

在因濒临窒息边缘而失去一切感官能力之前,她勉强听到他这十分简短的由衷自白——他的语气很难言喻,不屑一顾却又厌恶至极。 果然,无论过程如何改变、怎样曲折,每个噩梦都一定会以这样的结局圆满收尾,简直就像是…某种既定结尾的剧本一般毫无悬念。

“……el?你能听到我吗?el?”

很久之前隐没在耳边的呼唤再次响起,el循着声音第无数次尝试睁开酸沉的双眼,竟意外地没有以失败告终。

白织灯的光线刺痛了她刚刚“重获新生”的双目,不禁抬起手臂遮了遮那灯光,却于无意间牵扯到了手背处的静脉留置针,引得身侧人赶忙起身按住她的小臂。

“别动,还需要一会儿,”arry站在床侧,低着头专着地观察着她的脸色,灯光映衬和明显的休息不足令他的眼窝看起来有些凹陷,“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几小时前医生说你的状况已经稳定,很快就会醒过来,可是……”

老实说,梦境与现实的无缝切换令她还没有从方才的场景里完全脱离出来。在对四周进行简短环顾、确认自己正身处病房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他并不是几分钟前那个决心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他。

“……可是你刚才一直在哭,”垂着头兀自凝视良久,男友终于安心些许,如释重负般坐回到床边的椅子上。而后抬手以指端柔缓地拭去她尚且挂在眼角颊侧的残泪,疼惜真真切切地写在眼里,几乎呢喃着补充,“在喊我的名字。”

发紧的喉咙令elilah的声音过分沙哑低沉,嘴唇也因干涩而只能小幅度地张开,以致她的解释甚至快要被身旁各种仪器发出的声响盖过:“我没事,那只是……”

“是噩梦吗?”

arry顺势以自己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眼眶中因困倦和忧虑而满布血丝,正半挑着眉关切地追问。恍然间,竟与她梦中他的神情交迭重合。

只不过梦里的他并非出于关切发问,她在心底偷偷这样补充。

el只好僵硬地对他摇摇头以示否定,数不清第几次习惯成自然地在这个问题上对他撒谎。毕竟,除此之外她向来别无选择。

“你想要喝些水吗?我……”

还未等到她给出回答,男友便作势起身准备离开。却在转身时被床上的病人一把抓住手腕。

“别走开,”她丝毫不顾被牵动的输液软管,但还是因吃痛而微微拧起眉心,“我是说…我并不想喝水。”

是的,她现在只想和他谈谈——他说自己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段时间显然足够tto去完成他给出的那个条件,说不定这位疯狂的科学家此时正在来找他完成交易的路上。

可是她绝对不能让他们达成这场交易,眼下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比阻止他更加急迫。

“你不能和魔鬼做交易,arry。”

在男友急急忙忙地替她理好软管,将她的手放回合适地位置上,然后抬着头专心致志地查看整个输液装置是否正常运作时,横下心来向他直抒观点。

话音未落,elilah便注意到他手上的动作极不自然地停顿了几秒,眼底同时闪过一瞬难掩的抵触。

arry随即将视线移回到女友的脸上,以沉甸甸地目光望着她,喉结若有若无地微动。

她鼓起勇气保持同他视线相对,借着对方的沉默续言道:“别把氚元素给他,你知道他会拿它做些什么,我不能亲眼看着你做错事……”

“……你认为我做错了吗?”他双眉紧蹙,抑制不住地以反问拦断了她的劝阻,声线如昨晚站在露台边时一样颤抖,“我昨晚差一点就失去你了,不是吗?”

el因他的问题而怔在当场,只感觉鼻间开始泛起阵阵酸楚——诚然,他当时除了答应tto之外并没有其他选择,可是……

言罢,arry眼中尖锐的抵触顿时减灭了几分。看起来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又或者将对方的无言以对归咎于自己的过度反应。他眼帘低垂,尽量让语调和缓下来:“你知道的,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动摇。”

是啊,她何尝不清楚那件事情每分每秒都在纠缠着他,令他时时刻刻都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她又何尝不清楚,于他而言唯一能真正消解这份痛苦的除却不遗余力的报复之外,别无其他。

但是她不能亲眼看着他被仇恨驱使着行差踏错,更不能亲眼看着他将自己困在仇恨的深渊里固步自封,并且是…真相尚且未明的仇恨。

“我说过的,”elilah鼻间的酸楚开始向内心深处蔓延,言语中已然夹杂着哭腔,“我说过我会陪你找出真相。”

“……真相,”arry并没有抬眼看她,仍然压着嗓音重复地沉吟着她的最后一个词,但眼角处现出的淡淡红润却无可遁藏,一字一句地向她强调,“我要找的那个人本身就是真相,el。”

男友的面容因眼眶里即将积满的泪水而模糊不清,但耳畔他愈加沉重且急促的呼吸声却十足清晰。 el依旧坚持着锲而不舍地向对方表达观点,即使她深知自己的劝止在他看来有多么苍白无力:“可是,我们并不知道……”

“……我真的不明白,”男友发出一声沉叹,哑然片刻后悻悻地抬眸望着她,语气却冷静得异常,“难道为我父亲讨回公道也算错事吗?”

elilah局促地握住他的手腕,任由超出眼眶负荷的泪水沿着颊边划落下来,因他的误解而有些语无伦次:“不,我的意思是……如果凶手真的是他,也不该以动用私刑的方式来解决。”

“那我父亲呢?他难道就有权利杀死我父亲吗?”arry闻言即刻咬肌紧绷,再也克制不住翻涌在心底许久的情绪,以哽咽的追问驳斥她的解释,“我父亲做错了什么?”

她自胸中深吸了一口气欲图使自己冷静下来,握在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紧了些许,仍不放弃继续向他解释:“听我说,arry……”

arry轻松地将她握住他的那只手挣出来,同时硬生生开口打断了她的辩解,沉重的问句却反而被他以刻意压得极低的语调脱口而出:

“……你是在替他辩护吗?”

对方此刻泛红的深邃眼眶里已然噙着泪花,只将无比认真的目光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脸上,像是决意要从中找到这问题的答案。

她不禁失语,无声的对视令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于瞬息间凝固住。一时间,就连病房里那些叫不上名字的仪器发出的滴答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elilah张了张嘴唇准备说些什么,但唇瓣不由自主的颤抖却令她语不成句。

此刻在这双闪着泪光的琥珀色眼眸中,她似乎看到了重新点燃的偏执和许久未见的疑忌。以及被他们埋藏在地底深处、用花草掩盖住的那具她原以为已经化为尘埃的森然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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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题外话:虐虐更健康(#?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