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1 / 2)

梦窈下意识摸上自己发间那支精致的茉莉簪,纯白的花瓣边缘是一抹浅淡的紫晕。

    那是两万年前在蔓渠仙山上,司命亲手赠她的。

    彼时梦窈在蔓渠仙山同玉绥神君私会,说是私会不如说是被玉绥使唤、折磨。

    玉绥神君向来风流浪荡,招惹了不少女仙,而梦窈性子天真,便陷在其中无法自拔,但时间一长,玉绥便玩腻了,又下界寻了不少美艳娇媚的女妖陪侍身旁,对梦窈动辄打骂,甚至在她面前同女妖厮混。

    梦窈是万山之神,顺从沉默,怕玉绥不喜,与他相恋之事从来也不敢声张。

    蔓渠仙山也是她的辖地,但在自己的辖地被人拽着头发掌掴还是叫人不可置信,她像平常一样顺从地忍耐,任由玉绥训斥:“呆板、无趣,为何今日又来得这么晚?”

    对她打骂的同时,那双手开始拉扯她的衣裳,她便知道今日又不会好过,她低眉顺眼地忍,颤抖着任由那双手扯下她的外裳,可一把长剑却破空而来,毫不客气地刺伤了玉绥的双手,那把剑漂亮又锋利,势如流星,玉绥避闪不及,剑刃一转便割破他的脖颈。

    梦窈杏黄的外裳轻飘飘坠地,玉绥十指也滴下血来,脖颈侧那一抹鲜艳叫梦窈惶然无措。

    玉绥捂住了脖颈,愤怒地抬头看来人,却是一身着殷红大袖纱罗衫的美人,华服浓艳,丰姿窈窕。

    剑尖缓缓滴下血来,她只从容地收回长剑,指尖一动,梦窈的身上便重新覆上那杏黄的外裳,发髻也恢复原样。

    “好烈性的美人。”玉绥转怒为喜,笑眯眯地问她:“哪里来的女仙,何不报上名来?”

    她对玉绥视而不见,只神色冷淡地问梦窈一句:“要走吗?”

    玉绥的目光再也没有落在梦窈身上,像是有恃无恐,也知梦窈天性软弱,离不开她,只热烈地盯着那陌生女仙。

    梦窈胆怯地摇头:“我不走。”

    像是害怕那人怒其不争的神色,梦窈只敢偷偷地打量她的表情。

    但那人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只是点点头,随意地从头上拔下一支色泽温柔的茉莉簪,亲手戴在她的发间:“那送你。”

    她也不理玉绥的目光,只对他撂下一句:“神君好自为之。”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那抹红像一阵迅疾的风,刺伤了玉绥,却叫梦窈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这日玉绥没有折磨她,反倒去打听那红衫女仙是何人,只是终究遍寻不得。

    不久梦窈回了青由殿,神殿里空落落的,不过两个同她一样沉默胆怯的仙童。梦窈自顾自坐在她的镜台前,茫然地看镜中的自己,双眼暗淡无神,陌生得很,只发间那枚小巧玲珑的茉莉簪生机满满。

    她已经快要想不起自己为何会恋上玉绥,也想不起又忍耐了多久。

    万山主神,任人打骂欺辱,有时候她都自厌得很,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一直顺从下去。但今日那位陌生女仙轻易地刺伤了玉绥,她大为震动。

    她从来没见过玉绥受伤,见过许多女仙女妖缠在他身侧,无一不是吹捧讨好,他也肆意妄为,从无畏惧之态。

    但原来他也会受伤,他不像她想象的那样不可战胜。

    梦窈轻轻触了触发间的茉莉簪,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轻快。

    不久后,玉绥愈发变本加厉,一日竟去凡界寻了两位凡人女子带上九重天,要梦窈跪在他床前看他们叁人行云雨之事。

    殿内点着兰膏,玉绥喝了许多琼浆,也大方地给那两名凡人灌了许多下去,华侈的古玉床上,叁具赤裸的身体同罗帐纠缠在一起。

    而梦窈老老实实跪在床下,听凡人女子高亢的呻吟声,玉绥起兴的淫语,不知该作呕还是麻木,玉绥喝起兴来,将玉青壶中的琼浆倒在他身下人雪白的身体上,一甩手便将那酒壶砸在梦窈头上:“狗东西,过来服侍我。”

    玉青壶砸在梦窈头上,令她发间的钗环追了一地,包括那支漂亮的茉莉簪。

    梦窈发髻散乱,满头酒液,怔怔看了那支茉莉簪许久,缓缓抬眼,看向玉绥醉醺醺的眼眸,她头发散乱得像个疯子,依言起身,一把抓起了那支茉莉簪,快步走向了玉绥。

    那支茉莉簪被她捏得很紧,捏得手都快发痛。

    “还不快滚过来?”玉绥开始叫嚷。

    “是。”梦窈一步步走近,掀开垂落的罗帐,辛辣的酒气扑鼻而来,玉绥的眼神涣散,俊秀的面孔上是放纵的情欲,凡人女子的喘息声那样刺耳,梦窈整个人也像是醉了,眼睛却亮得惊人。

    “啊!”一声声尖叫响起,那两个凡人连滚带爬地逃下床去,玉绥大口吐血,脸色极快地灰白下来,整个人抽搐不止,双目震惊地望向梦窈。

    梦窈的手上拿着的茉莉簪忽而就化作了一把寒光凛凛的短剑,猛地插入了玉绥的心脏,飞快地吸走他的仙气。他渐渐无力,十指无力地在玉床上抓出许多血痕,而梦窈面无表情地抽出短剑,不断地反复捅进他的心口,玉绥一声也叫不出来,渐渐气绝。

    “救命啊!杀人了!”天雷骤响,凡人还在尖叫着奔逃,梦窈眼疾手快地拦住了那两名女子,手一挥抹去了她们的记忆,将人丢回了凡间,这才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跌坐在地。

    玉绥已死,她握着的那把短剑不见血光,又施施然恢复成簪子模样。

    她又害怕又觉得畅快,像是在黑夜走了太久,终于得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