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来,到妈妈怀里来!”
她流着血泪,已经在向孙悟空招手。那是一个敞开的令人向往的怀抱,幼年时的孙悟空曾经妄想过很多很多次,可是,贪恋虚假的温暖到头都会是一场空。
“妈妈个鬼!去你妈的!”
她挪着步子缓慢向前,孙悟空就步步后退。脚后跟的碎石被她踢出这个小平台,“咕咚”一声,掉落进滚烫的岩浆之中,灰飞烟灭。
孙悟空回望那颗碎石,好久没有这样紧张,浑身都冒起热气,汗水已经泡发了这身衣裳。
衣裳?对啊!为什么我会是这身衣裳?
为什么会是叁角式的一片胸衣和紧身的皮裤?在家睡觉会穿上这样的衣裳吗?
记忆一下回溯起来,那些被柔化的同学面孔也变得生冷僵硬。顺心的好言相待都是假的,我是孙悟空,孙悟空是不被人喜欢和支持的!妈妈是谁,爸爸是谁!我能靠的从来都只有我自己!
她好像一瞬间想通了什么一样,毅然决然地站到悬崖边际。
翻腾的岩浆就在脚底作响,前方是虚假的母亲的怀抱,后方是无尽的未知的深渊。她只有这两个选择。孙悟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奇奇怪怪的衣服,深吸一口气。
她闭着眼,在“母亲”的惨叫中,毫不犹豫地向后坠去。
她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在拖拽自己,时间是怎样流逝的,她又将经历什么?她统统都不知道,只有手心里溢出的汗水告诉她:活着,我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跌落在一处冰天雪地中。
四际无人,白茫茫的一片,近乎透明的冰晶折射出璀璨的日光。纯白的大学覆盖了远山,这里没有一栋建筑,也没有一个人影。
方圆百十里,都只有她自己存在。
她的身体还记着刚才的一切,冰川之下是河流。既然刚刚能够通过跳下悬崖来转换场景,那么现在也一定行得通!
她不停的以硬拳敲击着地面,“咚——咚——咚——”,千年的冰石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操控的,她的五指已经血光莹然,可眼前也只是凿开一点小小的碎冰。血液顺着冰面流淌到地下,最后被稀释成无色的咸咸的海水,仿佛刚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孙悟空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的项链,想要取出来什么东西!
可是,那是什么呢!
远山的呼啸阻断了她的思绪,那个沉默好久的声音再度响起。
“悟空!妈妈来找你了!”
“妈妈来找你了!”
“……”
悠长的声音在广阔的冰原上回响,好像千百万个“妈妈”正在呼唤她。
母爱应该是温暖而感人的,可她只觉得害怕!
很快,那个应该留在岩浆炼狱中的身影再度浮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头发上晃着冰晶,被裂缝吹成一道道冰柱。
“你到底是谁?”
孙悟空想要保持与她的距离,可怎么也挪不动脚步。她低头去看,自己的双脚已经被刚刚凿出来的小洞掩埋,然后迅速地被冻在原地,她动弹不得。
鬼魅一般的身影徐徐靠近,血色与冰雪覆盖在她的脸上,一片模糊,只看得见一双眼睛一张嘴。她的唇翼缓慢地开合着,好像在念出什么咒语,在这无尽的旷野中,她成了独一无二的天神。
“悟空!我是妈妈呀!”
“天冷,你到妈妈怀里来。”
她的话语仿佛有魔力,孙悟空不可抵抗地在她的召唤下缓缓靠近。
手背上的伤疤已经愈合,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她开始唱起摇篮曲,孙悟空依偎在她的怀里,感到无比地疲惫,然后缓缓闭上眼去。
“妈妈在,一切都不用害怕了。”
陌生的声音响在耳际,忽然将这虚假的幕布在一瞬间撕开。
脑海中无数场景一次性闪过,与“妈妈”给她营造的生活截然不同,可她感到真实。
她是从小被弃养的孩子,丢落在地下城。她受尽了白眼,然后在无数次的努力下获得成绩。校园中的暗地嘲讽不停回响,她却恍然从中捕捉到一束白光。
为什么,冰天雪地里,我不觉得冷?
为什么,她的怀抱没有温度?
为什么,我会穿上这样的衣服?
那道白光又是什么?
昏睡的精神瞬间被一连串的“为什么”叫醒!她猛然就能从项链中取出一柄银质短刀,在女人放松戒备之时,狠狠捅了进去!
刀身没入她腹腔之际,呼啸的风声停了下来,远处的日光不再闪耀。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
我叫孙悟空,我是机械办事处的调查员,我现在应该在莲花洞拯救我的搭档白隆玛!
意识到这件事的一刹那,她喘着大气就睁开了眼。
所有的冰原火山都一并消失,她的头顶是金碧辉煌的天花板,而不远处,则是被她弄得精力大减的银发女,她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银娇。
孙悟空撑着膝盖缓缓站起,在这间格局阔达的套房中,白隆玛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金娇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发出畅快娇软的呼吸声。
“白隆玛!你给我醒醒!”
她远远地就大喊,白隆玛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身旁,银娇扶着柜角,慢慢站起。她的表情冷峻而严肃,声音更是淡漠。
“没用的,你叫不醒一个耽溺在梦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