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鬼,顾名思义,多半是人在洗衣服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灵体。
古时有一说法,旧衣不断被人贴身穿着,沾染上了人本身独有的气息。有时穿得多了,看见这件衣服就把人对上了号,这就给了浣衣鬼可乘之机。
能到河边来洗衣服的,自然不是什么能成日换新衣裳的有钱人家。旧衣被穿的次数越多,沾染的人气越足,在此游荡的浣衣鬼便会趁人不备,穿进衣里去。若成功瞒天过海,被人带回,那么在众人恍然不觉间,这件衣服的主人就会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像很久以前死去的某个人。
归根究底,只是替命的别种形式。只是看样子这浣衣鬼的脑子不太行,这儿这么多人,非要往童装里钻?这衣服一看就是给小女孩做的,能穿的进去才有鬼啊!
想了这么多,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从桥上飞奔而去。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别动,先别动!你越是抓,它越是钻得深。谁那里有皂盐?”
竟是那角落的女子。她原本都要走了,听到声音,又很快折返了回来。
“我,我带了。”旁边一个少女慌慌张张端着皂盐包过来,不敢看那眼珠子,惊慌失措道:“倒下去吗?直接倒下去?这么多够不够,它会不会……啊!!”
皂盐包被拿走,那女子露出的手一片白皙,上头一点老茧都无,手指细腻修长,虽然微微颤抖,但还是把皂盐尽数倒到了浣衣鬼的眼珠上。那眼珠弹跳片刻,发尾拔出了些,竟仍是不退,血红瞳孔更是僵硬下来,死死注视着女子。
既然民间有传说,那么自然也有相应的土办法。高声骂人,倒盐,等等,有时候会有用,但有时候,碰见这种大中午就能出来害人的,用处就不大了。
女子被盯的害怕,向后退了半步,却还是倔强抿唇道:“没事。你再去拿,我……”
虽然用处不大,但是勇气可嘉。
云闲伸指过来,指尖剑气凛冽,瞬间将那团黑发连带着恶心眼珠子囫囵扇回了河里,顺着水流迅速飘走了。
被缠上的那少女终于松了一口气,腿软地跌坐在地上。
看来反应还需要一定时间。
“你还好吗?”云闲将人扶起,微微一笑,道:“不用这种眼神看我。没什么的,我其实……”
“别臭屁了!!”耳朵传来一阵大力,乔灵珊怒道:“人跑了人跑了!!!”
云闲诧异一看——
那女子果然脚步不停,足下生风,只剩下一道背影。
“……”
云闲逮到唐无可只数了三十下。
为表公平,她甚至都没有用灵力,就是单纯用脚力赛跑。果然,这小郡主成天都在宫里,哪有时间上窜下跳,刚开始跑得快,才没几下就开始喘气,一下子就被云闲逮住了后衣领,无奈道:“郡主。停了!”
乔灵珊匆匆赶来。
就算之前不确定,现在也肯定确定了。见着修真者就跑,而且还不往闹市区跑,一直往树林里钻,不是她还是谁?
黑袍女子终于缓缓转过脸来,眼神颇有些认命在。
“我就知道会被抓住。算了。”唐无可的嗓音婉转,即使是泄气时也很悦耳动听,“你们,有东西吃吗?我已经三天没吃什么了,真的好饿。”
“有。”云闲在乔灵珊难以言喻的神情中掏出来一个苹果,“吃吗?”
唐无可说:“这个怎么吃?”
“就,直接吃啊。”云闲被她问的一愣,“张嘴,嗷呜,大口咬。”
“有皮,还是一整个。”唐无可摇头,“我没吃过这样的,会不会有毒?”
云闲:“…………”
太平的新用途又多了一个,那就是削苹果。削完,云闲递给她,道:“你吃吧。”
唐无可把自己的手在溪水里洗干净,才接过苹果,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可能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逮回到宫里,吃得很慢,吃着吃着还出神了。
云闲:“甜不?”
唐无可:“这是我吃过最干巴巴的苹果。”
云闲:“我觉得挺好的呀。”
“你们是修真者?外面那群人跟你们是一伙的?”唐无可有些丧气道:“要不是你们穿着黑袍,我看到你们就跑了。还至于现在这样。”
“不是。”云闲问出了自己一直很困惑的问题,“为什么都要穿黑袍,还把自己脸抹黑?这一看都认不出谁是谁。”
“……我也不知道。”唐无可被烟熏到黑漆漆的小脸上露出了郁闷的表情,她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逃出来才看到她们这样的。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宫外的人,也不敢问,怕被发现。”
乔灵珊听出了不对,蹙眉道:“第二次?什么意思?”
她长到十六岁,就出过一次宫?
“第一次见到宫外之人,还是个卖糖葫芦的大冬天走错路,不小心进了宫里。”唐无可出神道:“我买了糖葫芦,准备偷偷带回去,最后也没吃到。雅荷说我吃那个会拉肚子,所以不行,好可惜。”
云闲把仰卧起坐的太平随手插在河边,也拍拍屁股坐下了:“雅荷是你的贴身婢女吗?”
“是。”唐无可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茫然道:“我和她一起长大,我觉得她更像姐妹。可我的姐妹好像很讨厌我。”
她垂着头,没被熏到的后颈之处一片白净。耳垂上还有饰品留下来的痕迹,现在也没了,想来在宫外这几天她过得不是很好。
“是吗。”云闲看着她,突然说:“很多时候不是简单的喜欢或者讨厌就可以概括的。”
唐无可看起来不信。
半晌之后,她才起身,说:“走吧。”
“去哪儿?”云闲说,“我可没要你回宫,我得把你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