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和即墨姝看见的笑面佛陀,其身上红色的枝干自人自报家门时就开始缓慢地插进耳朵里, 像是一种监测器。但凡察觉到有任何的杀意恶意, 便开始发动, 将那人从内部直接自毁。
刘简凌乱的字迹也写道, 他看见了同伴脸上的杀意。想必,是他的同伴不知出于何种缘由想要杀他, 却被自毁,他直接目睹一切, 又在次日晚上看见了死去的同伴出现在祭坛上,甚至直面了与白日截然不同的笑面佛陀——种种因素相加,让他彻底疯狂, 丧失理智, 被侵染完全后, 便是现在的模样了。
正如明光大师所说,从几十年前西界陆续失踪之人就能看出,明仁从那时就在开始尝试这一做法,将那些恶贯满盈之人强行洗脑,几十年后的今天,她终于构建出了一套完整且牢固的闭环。
切断尘缘,便是让所有人把从前的一切都忘却,包括仇恨,只余下最向上最温良的一面,再将审判的唯一权力握在自己手中,谁若胆敢跨越界限,其的死亡不仅能消灭源头,还能震慑众人,一次又一次地加固这个闭环。
观这些人的神色,“天罚”出现过不止一次,甚至云闲怀疑,此前具德上师也是死于天罚,只是,为什么只为他举行葬礼?
难道那人是个僧侣??
对笑面佛陀本尊的恶意也是恶意,若具德上师在进莲座前真是个僧侣,见到佛魔一体的笑面佛陀,自然想要将其度化。度化,说好听点是度化,对魔来说,不就是要杀?
所以,他最后的死状才是那般,被代指清净美好的莲花包裹,很难不理解成这是笑面佛陀对于现今佛门的讽刺。
一整个早晨,众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虽说在唐灵国见到的尸体也只多不少,但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死于非命,还是在佛像之前,心境震动不能等同,总之,早诵经结束,云闲走出大殿,看姬融雪拍了拍自己的肩。
“别想了。”姬融雪冷静道:“那个场合,救不下来是正常的。”
薛灵秀也难得没说她不讲卫生,只是拿了清洁符,道:“去洗洗。”
祁执业的神情生硬冷沉,没说话。
方才从只言片语中,能听出来一些事,但众人都很默契地当做没听到。毕竟有些事情,别人不想说,就是有不想说的理由。
“唉。”面前人炸成个西瓜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忽略的,云闲把清洁符捏了,似乎恢复了些精神,伸手径直拦住了方才张鹤严身后的另一人,“慢着,留步。”
不是她想当面戳人伤疤,要是能,她早就去问张鹤严了,只是现在张鹤严已经完全沦陷,恨不得每日晚上都抱床被子直接躺到佛像脚旁边去睡,正常人很难与其沟通。
那人便是此前自报家门的林芝双。他被拦下,哆哆嗦嗦道:“又,又怎么……”
看上去竟差点被吓破了胆。
“林道友,问你一件事。”云闲开门见山道:“你与他究竟有什么矛盾?”
这下就如捅了马蜂窝,林芝双双眼溢满血丝,抱怨道:“鬼知道他怎么想的!之前说我们是兄弟,有什么好事要记得带上他,我好心好意带他来了张公子的队伍,谁能想得到现在事情变成这样?他反倒怨我,说我自私自利,拉他下水,就是要拉他垫背。……他要是死了,就是我害的!你们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他就算死了也是他倒霉,怎么能赖到我头上!!”
平心而论,说没关系,的确算不上什么关系。有利益就有风险,不可能平白无故占好处,但按照因果,的确是林芝双将那人带进莲座的。
现在人死了,他一面之词,也不能尽信。若真是“好心好意”,还能走到两人恨不得相杀的这一步?
但无论如何,人死都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云闲心中掠过一道想法。这“死都死了”和“来都来了”竟然还真有些相似,都是可以暂时用来停止思考的好话。
哈哈!笑不出来。
林芝双得不到众人回应,脸色更是青黑:“你们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你们其实也觉得是我害死他的??我可没动手,是他先想杀我的!他只不过没成功而已!!他该死,他本来就该死……”
太平突然尖声道:“别让他说了!”
“停!”姬融雪察觉不对,皱眉道:“还继续说??”
云闲直接一剑柄抽过去,林芝双被打的一疼,这才清醒过来,惨然道:
“对不住。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感觉这里全都疯了,大家都疯了。”
众人坐在田埂上,看着莲座湛蓝纯澈的天和烈阳,深以为然。
如果真要论疯,明仁肯定是疯的最早的一个,只是从前的历史已被掩盖,众人现在又身处莲座,无从得知。
姬融雪先是长长叹出一口气。
云闲明白她在想什么,安慰地拍回去:“大小姐,你肯定在想,要是早些时候来多好。唐灵国若是有你在,的确是如虎添翼啊。”
对锻体门功法来说,就算没有灵气,她的肉·体已经被淬炼的坚硬无比,若是姬融雪在,唐灵前期众人也不会如此狼狈。
“算了。不说这个。”姬融雪熟练道:“来都来了。”
“是啊。”云闲道:“只要略狮小计,相信我们一定能行。”
姬融雪点点头:“你可以出狮了。”
薛灵秀:“……”他不、想再听到任何谐音梗了!!
说正事说正事。
“对我们设下的规则,对她自己也生效。”乔灵珊纳闷道:“那笑面佛陀杀了那么多人,怎么没见自己出事?”
“她不认为那是杀人。”祁执业道:“在人萌生杀意的一瞬间,她眼中就只将清除此人看做是清除一颗尘埃。”
云闲:“……”
不愧是佛门出来的,好强的精神胜利法!只要我觉得我杀的不是人,那就不算杀人,仿佛不看热量就是没有热量一样,逻辑自洽还相当神奇。
“那也很奇怪啊。”风烨不假思索道:“可这世上又不是所有杀意都是恶意。难道谁杀了我的父母,我不能去报仇吗?若是那人原本就恶贯满盈,我杀他分明就是为民除害。”
众人可疑地沉默了一瞬。
风烨还奇怪,怎么没人回应,结果一看祁执业冷沉的侧脸,立马想起来了:“抱歉……我没那个意思!”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