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脾气自然称不上好,现在更是暴怒异常。
“守阵!”黎建业道:“不要轻举妄动!”
号角声再度响起,它只是站起身,所有人便如临大敌,不敢有丝毫懈怠。
“无事。”蚩尤阴冷道:“……也不过是活几个和全死的差别罢了。”
它那青紫的手臂抬起,带来了一场漫长的屠杀。
这是它的领域,尽管是各宗最强的门人,与它相比起来还是过于弱小,一只蚂蚁怎可挑衅大象?方才经历过祭坛奔袭、倾巢魔物,众人本就伤上加伤,短短几招,血流遍地,伤亡惨重。
老七门再也没有任何分神之暇,佛门紫金钵放出耀目光芒,刀阵最前,黎掌门掌心藏针,寒光照日,萧芜云琅双剑齐出,剑意锋锐,竟在此刻同时上前,等待那搏命一击!
惊天动地的灵气波动不断发出暴响,有不少修为较弱者已然双耳流血,眼睛刺痛,但这对蚩尤来说,唯二具有威胁的,不过便是黎建业与宿迟而已。
见招拆招,它轻松挡住身后寒剑,一掌打上黎建业心脉之处,见她咳血败退,又再度涌来,不由阴沉道:“就这么想找死?”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要是你,不会不留退路。”黎建业神情不动,只道:“更何况,我们不是兔子。”
身后腥风传来,蚩尤魔气翻涌,将偷袭的姬融雪震退,踹走长刀,迎面又抓住云闲的剑,硬生生反拧过来——
云闲听见了自己手指折断的声音,很清晰。但她宁可自己手被折断,也不能让剑被折断。
“没用。说了没有用。”蚩尤道:“若是早点死,也免得了这折磨,只是给了机会,你们没抓住。”
云闲将太平收回,剧痛使她唇一片惨白,礼貌道:“我建议你还是先去死一死的为好。”
前赴后涌,一个伤了,另一个补上,却依旧如蜉蝣撼树,找不到一丝破绽。
就在此时,柳斐然陡然道:“都让开!!”
他强撑着用了刀宗绝式的最后一式,灵光凝成一把巨大的重刀,带着惊天之势向蚩尤头顶劈砍而去,众人不仅没让开,反倒迎头而上,各自出招,余波阵阵,所到之处一片荒芜,尘土飞扬。
“只凭这样就想近身吗?”蚩尤冷笑一声,可面对着滔天攻势,面上仍是有些凝重。他缓缓捏诀,魔气骤然暴涨,翻涌着将这所有绝招都吞噬而下!
黑雾过后,无波无澜,仿佛一切都未存在过。
其下诸人面上一片绝望。
那一针一剑掩藏在杀招过后,呼吸间便到了眼前,蚩尤冷嗤一声,向后暴退而去,雾气裹挟,再度将这两道暗袭化解而去,“你们除了这点小伎俩,就没有别的招数了吗?”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的后心,硬沉沉抵上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把木制的古琴,首尾雕刻着龙,分明看上去并不精良,甚至没有包边,却有深沉的色泽在琴面上闪动。
抵在他后心的,便是琴尾。
转瞬间的死寂。
双目相对,秦雅的指尖悬在琴弦之上,并无任何踌躇,而是狠狠一拨!
指尖血落,琴弦应声而断,强悍无匹的琴波自尾部传出,钻入,在蚩尤内部炸开!
它自开战到现在一直毫无损伤的面上,终于沾上了一口属于自己的黑血。随后,身体一寸一寸的崩裂开来。
这具躯壳再也承受不住了!
宿迟的剑诀紧随其后,众人呼吸绷紧,神色惶恐,却见蚩尤含着这血,笑了起来。
它的手搭在这古琴上,道:“不错。藏了这么久,很不容易吧?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
秦雅身后便是琴坊坊主。那张脸上结满了冰霜。
“我说了,还不够。”
它将那古琴一震,坊主闪电般上前挡住,二人被余力直接震飞三尺,狠狠砸落到地面,佛门金光一闪,将这二人罩住,却也只是杯水车薪,“有驾驭上古之物的天赋,修为却还不够。修为够的,又根本得不了这古琴的青睐,何其可笑——你要知道,就刚才这一击,若是你祖宗来,我早就已经死了!”
又怎么可能还给它这转移躯体的机会?
石台上的魔气锁链越来越松动,地动山摇,媚烟柳和牛白叶冲进封印着即墨姝的石室,急急道:“圣女,走吧!趁这个时候,快走吧!!”
同为魔族,她能感受到,教主的气息越来越弱……以往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候,只要再过几日,教主便会重回往日之态,只是要换一个躯壳。
魔教中人一直以为那是教主不想用真容示人才用的假皮,现在看来,它本该死了无数次,是靠掠夺寿数才这般活着。
说来讽刺,魔族修的便是一个掠夺,蚩尤当真在这点上登峰造极。
周围石块滚落,即墨姝却依旧端坐在石台上,头顶石块已经被灵气波及,纷纷裂开,有昏暗到看不清的光线落在她的头顶,隐约照出她的眉眼。
即墨姝道:“走去哪里?”
“随便走去哪里都好。”媚烟柳只觉得怒气在心中滚烫,她胡乱说道:“去哪里都行!你不是很喜欢那几个人吗?!我看到了,他们都在。你去找他们啊!!一直坐在这里……你马上就要死了,你知道吗?!”
教主这般对她,她为何要乖乖被这么对待?若是自己,她死了,别人也没得好活!
牛白叶沉默着伸手去解那魔气锁链,面色铁青。
即墨姝看向媚烟柳,突然道:“你和我有感情吗?”
媚烟柳一下子住了嘴。
对一个魔族说感情,只能成为天底下的笑柄。唐灵国的那个魔修,活了八百年,娶了那么多任郡主,它有学会一点感情吗?到了最后,也只是拙劣的伪装。魔族没有一切正面的感情,连眼泪都没有,唯独恐惧,只有恐惧。对力量不足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