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大嫂问问是什么情况。大嫂才回过神来,问道:“妾身多嘴问一句,先生您是做什么的?”
“妾身?你这娘们装什么雅的。怪别扭的,说你我的怎么了。”大哥奇了,拆了大嫂的台。
话刚说完,就得了妻子一个嫌弃的眼神,偏过头瞪他一眼又满脸期待的望回温远。
温远脾气向来是极好的,现在又是借了人家的车,不好不理,恭恭敬敬地回道:“在下在城中教书,遇到了几伙劫匪,才落得现在这副样子,吓到二位实在是心中有愧。”
他说着话,大嫂在破包袱里翻了翻,递出一身粗布衣服给他。
热心的握着他的手还不舍得松开,咧着嘴笑:“看您文文气气的,也像教书的,这衣服是刚给我男人做好的,快换上吧。您别嫌我多事。晚上要到鹤岗了,那有蛮夷出没,您这身太惹眼了。”
淳朴的女人一言一行都透着好心肠,温远知道她是好意,笑着接过衣衫尽数换上。本是粗布做的,说不上新更说不上修身,只能蔽体罢了,可穿在温远身上却好看得紧。
“多谢嫂嫂,多谢大哥,等我回到南燕一定好好招待您二位。”
大嫂看着小郎君一口一个多谢,“哎呀,先生别客气,出门在外多帮衬帮衬是应该的,说什么招待不招待的。”
温远端着笑,正坐在车板上,叁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便出了京都。向西北走去就越发荒凉,大路宽敞,路过两侧村庄,约莫数数有十几栋,竟是黄土打的房子。
不远处看去还有几所没有房梁破败稻草房,只剩四面土墙孤零零的矗立在道旁。
风嚎着卷起地面一团黄沙,自稻草房的缝隙里向外吹,牛蹄溅起一洼松散的黄土,压上那路上仅剩的几根杂草在两侧横摆。
温远不免有些疑惑,问道:“旱灾已过去六年,怎么越向西北走,越是这样荒?”
话刚落,就见几个小孩,满脸泥泞,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破衣烂衫。看他们路过,向牛车打量,年纪大的怯生生地领着弟弟妹妹,往前迈了几步。
大嫂熟稔地打开包袱,拿出一张饼子,撕成两半分给他们,才回道:“六年还不够树长得敦实,这里雨水少,一次旱以后庄稼都活不长久的。这样的村子还算好咧。”
“怎么还算好呢?我从南边到京都一路都是砖房瓦房,还没见过这样的荒凉。不过几个月,就都这样了么。”温远说道。
大哥听到温远天真的话,惹得他发笑,插上句话:“南边当然是富裕了,世族把控税收少,天儿又好。西北可不一样,老百姓苦啊。”
大嫂指向前方干渴的一团低沉的土地,大风滚过去划上大片的砂砾,尖锐的砂冲的四周转成圈的向人身上糊,吓的孩子一哄而散,乱糟糟的逃荒回房子里。
“您看,地里长不出东西,老百姓不能白白饿死。实在没办法的,就留下老人,还有走不动道的孩子,自己去京都或南边求口吃的。有办法的,才和我们一样架着个破车来回讨生活呢。”
大嫂看着孩子们离去的背影,那张生了许多皱纹的脸不免夹杂着辛酸,哀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