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空古境外,深林内。
夜色凝重, 林间枝繁叶茂, 将本就微弱的月光遮掩得更加所剩无几。
归不寻依靠狼性本能, 在黑暗中摸索十分顺畅,白狐被他紧紧裹在怀中,脚下步子放到最轻,也不知道是怕惊扰了林间人,还是怀中狐。
楼弃虽然夜里难以辨清状况,但鹿族生来听觉敏锐,他索性合上眼,仔细分辨空气中每一粒尘微漂浮变化。
沙沙。
只有风尘在动。
树林一瞬间仿佛和他们二人一同屏气凝神似的,听不到其他声响。
“叽叽。”墨色衣衫间那团绒物像是在梦魇,忽地动了动身子,小脑袋深深埋进衣里,整个身子团得更紧了些。
归不寻应声垂头,轻抚一下狐狸绒毛,压低声音:“别怕,我在。”
狐狸没有回应,轻微的鼾声均匀,听着像是已经进入了熟睡。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
望向狐狸而暂时舒展的双眉很快再度紧锁,归不寻拢拢外袍,替狐狸挡去些凉风,凝神望向远方某处。
下一秒,赤黑烈焰如同一条黑蟒,热浪滔天,正对着什么人呲牙咧嘴地吐出舌信子,将整片树林都笼罩在这份光焰中。
归不寻下意识紧了紧衣襟。
“这是二层禁术!”楼弃惊叹,“究竟是何人能够承受住禁术的反噬?”
归不寻故意反问:“哦?居然还有楼仙君不知道的事?”
楼弃沉声片刻,面色凝重,似乎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是那位叫婉婉的姑娘吧?”
归不寻没有回应,但他审视的目光已经是最直白的回应。
楼弃兀自继续说:“我知道你对我心存疑虑,这段日子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向你们坦白我的过去。”
“……”
“我经历过那场盛战,感受过生死近在咫尺。关于禁术,我可能比你要熟悉的多。”
“那位姑娘,虽然已经用青云门特制的清香掩盖身上的痕迹,但清香之下浓重腥厚的禁术之气……她的师尊或许难以发觉,但瞒不过我。早在第一次会面我就嗅出那股气味。”
归不寻回想起鹿鸣镇驱逐邪祟那日的经历,缓缓对上楼弃的视线。
楼弃弯起眉眼,轻笑一声:“尊主那日恐怕很奇怪,我一介散仙,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魔界的立场说话。”
归不寻:“……”楼弃说的都是事实。
散仙云游四海不谙尘世,就算真的要摆明立场,那也一定是要站在仙家同门身侧。就算魔界之地滋养着自己的母族,一日入仙门,终生为仙人。
“相比那些,我更担忧六界会重新回到生灵涂炭的境地。”
长啸划破天际,无数落叶坠落枝头,犹如洗礼倾洒而下。
楼弃的话语戛然而止,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腾身而起迅速赶向赤焰沸腾之处。
“行无祟?”
林婉婉青丝四散而开,张牙舞爪的悬浮在脑后,面上是狰狞怪异的笑容。
她唇齿微动,从喉间挤出低沉沙哑的浑浊声响,居高临下的俯瞰地面上的白衣仙君。
殷红的赤焰在她周身翻腾,眸中满是被血色填充,与平日里轻蔑高傲之态判若两人。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低沉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林婉婉突然放声大笑:“你害怕伤到她对不对?”
行无祟手中的剑柄紧了又紧,幽蓝色光焰翻腾的剧烈,一双凤眸死死紧盯半空中的爱徒,身形却不动分毫。
楼弃与归不寻看见此番景象,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迟疑出声:“……煞祖?”
两人落在行无祟身后不远处,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并不是要行大义帮助行无祟。
煞祖,乃为禁术鼻祖,自从他开天辟地的创造了禁术之后,六界便再无一日安宁。
煞祖曾在最鼎盛之时被天界战神封印,奈何有人误入歧途,竟历经苦难解开重重封印,令六界再次陷入混沌之中。
楼弃方才提到的那场盛战,正是六界齐力与煞祖抗衡的那一战。
归不寻并未参与过那场大战,甚至大战之时,他还没有诞生于世。他只是儿时常听老魔尊提起,在那一战中,最强战力几乎都出自妖魔两界,八大上古巨兽也是在那一战中封神。
尽管如此,六界齐心合力将煞祖封印后,人界便慢慢的将妖魔两界视作邪祟。只因被禁术控制心智而疯魔,惹下腥风血雨的,非妖即魔。那些年里,人界四处尸横遍地,流离失所的难民随处可见。
可自从煞祖被八大巨兽体内的灵珠封印在无间炼狱中之后,已有千万年不曾再见过半点禁术的影子。无数痴迷者修炼,最终也只能一知半解,甚至走火入魔被禁术反噬。
原先瞧见林婉婉初至元婴期,就能顺利修成一层禁术,归不寻就已经十分讶然。
可他当时根本没想过,她会突破二层,甚至能让煞祖重现于世。
即便这只是煞祖一缕微弱的神识,但刚才那般震天撼地的力量,足够想象当年盛战之况该有多惨烈。
……
“你别动她!”行无祟在低吼,几乎是在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