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秘叹了一口气,涂成朱红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一敲:“去吧,该杀的杀。再准备好我的行囊。”
她身后出现了几个恭顺的黑影,领命而去。
这一夜的辛氏老宅风声鹤唳,迷雾重重。
有多少人在睡梦中掉了脑袋不得而知,只是第二天醒来,很多人都听到了前一晚瓦片被踩踏的声音,还有叁位长老宅院燃起的大火。
许多小管事算账时怎么等都等不来自己的同僚,再一问,竟是整个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辛梓出手大胆而狠辣,一晚之间清洗了辛家,第二天一早,更是往东海麒麟尹氏寄去了一封雷霆之怒的信件,斥责对方派来黑鸦刺杀皇帝的来使,还买通了几位长老,用词狠厉,逼问对方究竟存的是何居心。
这封信到底在尹氏掀起了多大的风浪暂且未知,西山虎族欧阳氏有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同样不明。
但至少,眼下这些辛氏老宅中的探子被处理得差不多了。
辛梓拧着眉毛从地牢里迈出来,因为熬夜和久站而脸色苍白,咳嗽了几声,接过身边侍从的软布擦掉手上沾的污渍。
侍从是从小陪着他的,看着自家主子苍白如纸的脸,有些心疼地埋怨:“您就不该来这里的……说狐神怕血呢,您不也怕吗?”
怕血又体虚的人,硬是不睡觉,在阴森潮湿的地牢里熬了一宿与家中的大长老一起参与对刺客的审讯,那过程可不让人感到愉快。
辛梓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畏血又如何,我是家主,在我死之前还要做几年的家主,躲着血腥可管不好辛氏。”
一口气上不来,他狼狈地站在假山边的阴影里喘了好久,清俊柔美的脸上飞起两抹病态的绯红:“我们日子过得太平静了……一味躲着永远也躲不掉,往后我估计会看更多的血呢,你也得习惯了。”
他将自己狼狈的样子整理好,换上昂贵的玉簪和洁白如雪的绒绒披风,疾步赶往狐神的小院子。
辛秘还在自己的亭子里等待,霍坚垂着眉眼站在她身后,两人都没有出声。
天快亮了,阴沉的天幕东侧渲起微微的青,绛紫的浓稠云朵翻涌着褪去深厚色泽。
辛梓一进门就先告知他们最关心的一点:“消息没传出去。”
“刺客没经住拷打,死了。”他直接赶到亭子里,灌了一杯冷茶:“死之前没交代主使,但交代了他们的任务就只有杀掉你,还顺着他摸了几条线。”
辛秘看他气喘得太急,纤细食指微抬,清风絮流送了过去,让他一点点顺气。
“审了辛宇和辛灾,他们刚知道皇帝派人来是为了找金龙秘宝的时候没有相信,所以准备斟酌一下再把消息给出去,现在被我们捉了,还没人知道。”
“这两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上家是谁,辛寓那厮算是比较高的身份,他一定知道,但这老鬼咬得太紧,什么都不说,又不能上重刑,他身体还没我好,怕受不住。”
外人面前又疯又狠的年轻家主暴躁地骂着脏话,像个孩子,一进辛秘的小亭子他就没什么形象管理了。
“辛寓……”辛秘皱着眉,从自己的脑海里回忆他。
记忆里出现了一个白净干瘦的青年,脸颊凹陷,眉毛有些耷拉,看着温文无害,也曾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她叹气:“他在外面有个女儿,算算时间,也该有外孙了,你们可以找到他的外孙试试。”
“好。”知道她不喜欢族人相残的局面,也不喜欢这样吐出被她庇护之人的秘密,辛梓很快转移了话题。
他瞟了霍坚一眼:“你们确实得尽快出发了。”
“现在明面上我在肃清家族,家里的探子借此机会清了一波,如果你们现在出发,被发现的几率更小。此外,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都会整顿家族,一方面继续清理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另一方面替你们吸引火力,肃整阶段我会对外说家神被严密保护着不见外人。”
辛秘看着他脸色阴沉神色紧绷,忽地笑了一声。
正在拧眉规划着接下来手段的辛梓被她打断,愣了一下,正要抬头看过去,一个清脆的脑瓜崩弹在了他的额头上。
美艳的不可方物的狐神正看着他,笑得张扬:“想做什么就去做,别害怕。”
他一怔,终于也低低笑了起来。
握着茶杯关节僵白的手指终于不再颤抖。
他喝光杯子里的余茶,将目光转向站在辛秘身后的高大男人:“我把她交给你了,你必须把她完好地带回来。”
霍坚抬起眉毛,眼眸沉沉与他对视,短促而沉重地拱手示诺。
在辛氏动乱的清晨,两辆采办用的青布马车一路缓慢地驶出了辛氏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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