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实在躲不过的。有两次背着弓箭的猎手与他狭路相逢,毕竟他初来乍到,在翻越围墙时粗略的一瞥实在不足以记下所有无人顺畅的道路,这种情况下只有在对方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疾步上前,将他打晕藏到柴垛里,以防他发出声音召唤其他护卫。
天色很快彻底黑下来了,他擦了下汗,干裂的嘴唇轻抿,摸出腰后的水囊勉强咽了一口。
运气不太好,他已经摸过了大半个寨子,见识过了高耸威严的祭祀台,上面蒙着发乌红绸,看起来有些莫名的邪气,他并不多留意,只是匆匆迈过,接着又是地面上还泼洒着鲜血的猎场,苗民士兵们在这里分割猎物,将有用的皮毛收好,肉类分开晾晒,还有住着巫蛊师一样人物的小楼,那个披着裹身黑袍的年老女人在楼上遥远地眺望着,忽地看向他的方向。
霍坚确认自己从头到脚、甚至每一片衣料都是躲藏得好好的,浑身都在遮蔽她视线的阴影里,但莫名地感受到了那种注视。
他蹙眉等待着,无形的乌云仿佛缠绕着他,危险又诡异。
可突然,那妇人“咦”了一声,像是触电般向后退了几步,围绕在他身周的不详感知也随之退散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猜测是某种“黑苗”独有的巫术,但上上下下地扫试过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找到什么不妥,便不再留意这件事,转头向还没寻找过的方向继续摸排。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东北方最后一片区域。从这里看去,甚至能看到东北边界围住的篱墙和望楼。
霍坚沉沉吐了一口气,心里的疲惫一点点蔓延开来。若不是这里,那就只能说明,要么寨子里没有辛秘,要么她是在身后那些他已经找过的区域里,他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
深夜沉沉,寨子里多半的竹屋已经熄灭了灯火,只有寨子四面的望楼燃烧着火盆,广场最中心的祭坛也亮着数十只红烛。
他推开了最后一处建筑的门,不出意外地,这里并不是什么关押俘虏之处,也没有狐神的痕迹。
霍坚站在门前,看着屋内满地落灰枯草和一些发霉的谷种,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果然如此的恍然。
没有什么城寨会把监牢放在最角落荒无人烟处,而他不信邪般试探的开门,也只是佐证了最后的绝望罢了。
月光透亮,从背后射来,他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拉得长长,就好像所有力气都被抽掉了,一片空虚的绵软。
他应该拔腿离开这里,重新规划搜寻路线,或是继续摸排一遍,或是找到一个寨民,向他逼问一些事情,即使语言不通,靠着比划,多半也能问出他是否见过辛秘,这寨子最近有没有抓人来……
可他太累了。
很多次,他已经追着辛秘的步伐,扑空了很多次。每一次失望都在抽去他的一截气力,现在撑着他站在这里的,也只是那一身铁打的筋骨罢了。
那么……现在会是梦吗?
会不会只是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醒来,辛秘还在他的身边沉沉睡着,脸颊酡红,面容恬静?
眼前出现一阵阵发黑的虚影,霍坚皱着眉摇晃着头,将那些不着痕迹的幻想摇出脑海。
可他做不到,这样寂静无声的夜里,他手里空空,胸腔也是空空荡荡的,无尽的梦魇在他喉中眼前乱滚。
若是梦就好了,只要醒来,只要醒来就好……只要他醒来,辛秘就还能颐指气使地命令他,要他做各种麻烦的事。
又或者……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梦?
他若是睁眼,其实还在他以为自己已经逃离的尸山血海间?四周是平民的残骸,士兵永不瞑目的双眼,折断的刀枪剑戟,还有堤坝崩塌后铺天盖地浑浊的浪潮……
还是说,他其实已经死在了那天的乱军里……?
他双目焦距拉远又凝实,一时只能看到惨白的月光,一时又被眼前的黑暗吞没,最后的最后,他忽然回神,有些莫名地,视线回到苗寨最中央的空地前,那座蒙着红纱的竹楼。
红蜡摇摇曳曳,数不清的光点闪烁在远方,就仿佛……仿佛是某种召唤,某种预兆。
霍坚忽地抬步,走向寨中央的位置。
第一步有些失力的摇晃,但他很快站稳了,接着是第二步,第叁步……他向着晕红的烛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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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恐怖!!(基友又问,我淦啊,怎么一写比较邪魅的环境她就怕,这臭弟弟)
另,这些风俗、风格、风物,都是我杜撰!杜撰!杜撰!瞎编的!苗民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