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玄君厉声追问。
“今日我伺候贵妃喝完药,她还感叹了几声‘有药喝便很好了’,方才我还没明白过来,现在忽然想起,辛梓身体一向不好,他的药里有几味主药便是只有我们周氏药庄才产出的,之前开战,我们已经断药许久了,这些日子下来,即使有存量,应当也快吃完了。”
皇帝摇头:“聪明,又不够聪明,担心胞弟没有药,知道症结在我这里,却又不敢来找我,怕我以此为难她弟弟?”
玄君冷冷听着二人对话,面上尽是不赞同的神色。
皇帝抬手一挥:“着人熬几碗辛梓要用的药材放在小厨房,就说军中有贵人受伤要补气血,你暗示贵妃,让她知晓。她那个急性子,肯定会偷了药去送的,到时候,着人盯着,看看他们姐弟重逢,究竟会说些什么。”
“这……”侍女有些犯难:“贵妃一向是谨慎处事的,况且属下看她对自己的胞弟也不像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她不一定会去以身试险。”
皇帝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后宫的女人很多,都是各个家族、各个官员送来的家眷,但我至今记住名字的没有几个,因为她们都长着同一张脸……即使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在面对我时,都是一样谄媚或惶恐的模样……而辛枝,算是我身边最鲜活的女人。这么多年,我对她也算有些了解,她一定会去的。”
这个女人爱憎分明,即使对自己的胞弟尚怀有感情,也半分不影响她与自己合作,夺取辛氏的计谋,同样的,即使已经对辛氏出手,城破潦倒至此,背负举族骂名,也不会磨灭丝毫她对胞弟的情谊,只会让她更加想要拯救唯一有感情的亲人。
皇帝拍板:“姑且一试吧。”
阴森的地牢最下层,日光无法透入,阴森跳动的篝火照亮四面淋漓带血的刑具,有些已经生锈了,烂在地上,有些却染着新鲜的猩红,就仿佛……刚刚才有人受用过似的。
“……所以,那些人是这么计划的,我不知道阿枝会不会来,她的院子里看守太多了,我根本混不进去……怎么办啊阿梓?”阴森地牢里响起一道可怜巴巴的稚童声音。
辛梓整个人都被关在最角落最阴暗的牢笼中,浑身囚衣带血,面色苍白发紫,他勉强含住舌根方才送来的参片,扯出一个安抚的笑意:“辛枝知道该怎么做的。”
“可是、可是……”灰黄色的小狐狸沮丧地蹲在干草后的地洞边,浑身都是泥土,“她要是被发现了,怀着那个皇帝的孩子不会有事,你可经不起刑罚了啊……”
它说着说着想起方才终于打通地洞后看到的可怖画面,一时又怕又难受,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抽噎起来。
它口气难免有点怨怼,辛枝不赞同地打断它:“你别哭了,还有,不要对她心怀怨恨,你以为你偷到的千年老参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吗?”
“咦?”灰狐狸眨眨被泪水雾住的眼睛,回忆起自己鬼鬼祟祟在药房里偷东西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一个最高层的抽屉掉在地上,就在它够得着的门边,里面滚了半根切好的粗壮人参,看起来是鲜切的,断口还白生生的。
它太高兴了直接就带了过来,压根没考虑到这东西出现的有没有道理。
“……是阿枝给的吗?”小狐狸糯糯地问,眼泪愣愣地在眼眶里打转。
辛梓咳嗽了两声,没有说话。
“那她今晚会过来吗?”小狐狸又闷闷地问,又难过又紧张。
辛梓叹了口气,同样沉闷地回答:“……我希望她不来。”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姐姐一定会来的,即使明知是圈套。
正如他想念担心她一样,她一定也在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