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记得是第几个男人,反正他们都长着跟赵文山一样的脸,眼中横流欲念的光。
背上裸露的皮肤被粗糙的手掌摩擦,或是腰,或是臀,面具挡住光,将邪念暴露得越发彻底。
欲念横流的世界,本身就如此秽恶。
肉体被视线凌迟,用肮脏剥去肮脏,以污浊洗刷污浊。
直到意识中有清醒的认识,这只是具肉体而已,是她灵魂不得不背负的躯壳,不必留恋,其上的伤害是无意义的碰撞,不必在意。
岚筠转身,撤去程式化的微笑,冷漠地拒绝下一轮邀请,挺直背走向池边。
“冒昧请问,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沙哑的声音让她抬头看了眼挡住去路的男人,拒绝的话被噎在舌尖。
“阿枳……”身型几乎与他一模一样,她失声叫出封存在角落的名字。
“抱歉,小姐好像认错人了。”
不是他的声音,下巴上有凌乱的胡茬,人也更瘦,不是他。
“是我认错人,”她略表歉意,“但我不想跳了,请你另找别人。”
“可是……”他像是生手,完全不知道怎么继续说漂亮话,但面罩露出的眼睛凝出层层伤感。
仿佛又看到离开那日,魏枳凄惶无助的目光,小手覆住冰凉的面具,睫毛在她的掌心轻颤,终于一心软,“好吧,你跟他很像,我不愿意见他伤心。”
重新回到拥挤的舞池,男人极有分寸,手虚扶在腰间,身体挡掉不怀好意的视线。
一曲结束,她只看到了他眼中的复杂温柔。
“谢谢你能跟我跳这支舞,”他一直送她回到卡座旁,“认识你很高兴。”
岚筠朝他笑笑,“不必客气。”
流光婉转的眸子勾魂摄魄,又像已照穿他所有秘密,她垫脚凑近他的耳际,呵气如兰,“或许,你该请我喝一杯。”
男人朝卡座内看了一眼,“你的同伴不介意?”
“他都不介意我跟别人跳舞,自然,也不介意你请我喝酒。”
柔软的小手握在小臂,隔着布料传来热度。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没有拒绝,带她到吧台,正思考该点什么酒,就听到女人对服务生说:“两杯橙汁,不加冰。”
“不喝酒?”他诧异地问。
“嗓子生病都不知道修养吗?喝什么酒。”淡淡的嗔怒像是不满。
话题一直不断,气氛热烈而微妙,她若有似无的笑拖他溺入一片又酸又甜的橙汁海洋。
她脸上的笑容那么真挚甜美,可惜想给予的是别人。
“……是嘛,原来你是熟客?我还以为是有什么烦心事,来放松放松。”
“小姐倒也没有说错,”男人的视线从两杯橙黄的液体移到她的面具,嘴角隐约有一抹笑,“不过能看到你,烦恼也不算什么了。”
红艳的唇角扬起一个明显得多的弧度,女人毫不客气地反驳:“话很动人,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假。”
“你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难过得像要哭了。”
男人敛下眼睫,轻声问:“有吗?”
对方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起另一个人。
“他就不一样,他总是笑。温柔的,开怀的,为我高兴,给我鼓励,有时候被我逗得大笑,有时只是眼神里的一闪而过,想藏起来,我也不戳穿……”
“你不喜欢?”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将话打断。
“喜欢,”她没在意他的无礼,反而将目光投了过来,倒映着缤纷光线的眸子宛如嵌在面具上两颗动人心魄的宝石,“可我有些腻了,现在好像更喜欢你。”
酸涩的心动,她分明是对另一个人动了情,可他还是难以遏制雀跃跳动的心。
“或许,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岚筠笑笑,似是随口敷衍,“或许是因为,他想让我的眼里永远只有温情和阳光,可你愿意陪我度过真实的绝望与悲伤。”
男人仿佛陷入了沉思。
欣赏了一阵他满身的痛苦和晦暗的眼眸,岚筠起身,“抱歉,去下洗手间。”
接着很是故意地不小心崴了脚,顺势扶住男人的肩膀,抿抿红唇,“能不能扶我过去?”
绅士的男人被拖进隔间的时候,慌乱了一瞬,紧接着便被软玉填满空虚的怀抱。
“小姐……”
“嘘……”她在他耳边极小声地告诫,“别扰了别人的好事。”
隔壁适时传来一阵压抑的呻吟,肉体碰撞的激烈程度传递出尾声的信号。
男人耳尖涨红,“能不能离开?”
“你不是熟客吗?怎么还这么不好意思?”为了让他听清,气声就呼在耳边。
半露的娇颜微微一笑,他的心脏又乱了几拍,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还是说一切都是骗我的?”睫毛脆弱地颤抖。
他脱口而出:“不是的!”
“真的?”她忽然凑上前,像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面具下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熟悉的呼吸相互交融。
“这样吧,你给我一个吻,我就信。”
一侧的呼吸猛得停住。
理智告诉他岚筠想吻的是别人,一个在酒吧随便遇到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而感情……
感情早已掌控了躯体,任由大脑里争吵个没完,他已经毫不犹豫地吻住了那双盼念已久的唇,继而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
“怕了?”一触即分,只余叹息般的呢喃。
玉白的指沿着淡金色的面罩边缘划过,指腹留下一串灼人的热意,最后停落他的唇上。
女人的馨香混和着清新的橙味越发靠近,身体宛如破土的幼芽柔韧娇软,满怀对阳光的憧憬。
“怕就不要来,阿枳,你不乖。”
面具掉落地面,一声脆响,惊得鸳鸯乱飞。
他来不及发问,红唇落到苍白的脸颊,起初只是轻浅试探,唇瓣微颤,待尝到熟悉的温软,才敢伸出舌尖描摹他的唇线。
继而,舌尖冲破防线,是无可替代的清甜,直白的渴望,裹挟着浓厚的思念,无尽缠绵。
已然要忘记上次的亲密发生在何时,握紧她强忍颤抖的手心,所有的朝思暮想,牵肠挂肚,都化为一声轻唤,“云云。”
哑然的声线里竟有一丝哽咽,他的头埋在她瘦弱的肩上,灼人的热意。
“你发烧了!”